當然的事。
“後悔”和“走回頭路”從來都不是唐修齊的風格,他釋放出精神力防備着随時可能出現的危險,踏步邁入眼前的黑暗。
這條隧道主體搭建采用了石料,唐修齊摸上牆面,指腹傳來顆粒觸感,送到鼻尖嗅了嗅,是一股金屬氧化的鐵鏽味,期間還混雜着某種動物腐爛留下的腥臭。
他随意往另一塊牆面抹掉指尖的污漬。
陰風自頭頂呼嘯而過,激起皮膚上細小的疙瘩,腳邊似乎有什麼在輕微蠕動,唐修齊頓了頓,沒察覺到攻擊意圖,停在原地,任由那柔軟冰涼的東西擦過腳腕鑽進地底,隻留下一陣茸毛與肌膚接觸過的奇異觸感。
這地方,似乎已經廢棄很久很久了。
他測不出具體年頭,隻能從空氣中的凝澀,和腳下厚厚的腐殖層推斷這裡應該許久都沒有活物進入,所以才留存着一股時間停滞的陳舊氣息。
垃圾星上還有這種的地方?
隧道的盡頭會是什麼?
莫名地,他想起第一世在地球上看過的一部動漫電影。
那時他還很小,還有一雙能蹦能跳的腿。
住在筒子樓裡,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拿着撿廢品攢下的幾枚硬币,去樓下小賣部買用玻璃瓶裝着的可樂,撬開瓶蓋,凝結的水珠就會順着瓶身一路滑落。但他最害怕的也是和賣汽水的售貨員接觸,每次把硬币遞給那個戴着紅帽子的售貨員時,總看不清那人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或者她是在微笑還是滿臉的輕蔑不耐煩,原本熟悉的世界也突然陌生起來。
可他還是想去那家小賣部,因為隻有在那裡他才能看一看裝有各種小人的電視機。
那次也是夏天,他穿着快洗成兩條破布的老頭衫,從售貨員手裡買了根冰棍,綠豆味的,在牆角縮成巴掌大的一團,偷偷往挂在壁櫥上的方盒子瞄。
電視上放的是畫片小人,劇情剛好講到一個小女孩坐在爸媽車上搬家去鄉下,女孩抱着花,奇怪的神像在樹林間微笑,樹蔭斑駁,一路搖晃,然後不小心迷路闖進了某條漆黑隧道——
“喂!那小兔崽子是不是想偷東西?!”
一聲厲喝打斷了劇情,他下意識抖了抖,低着頭,緊咬着冰棍飛快跑掉了,路上是跑掉了一隻拖鞋還是鞋底破了個洞?總之回到家時踩了一路的血腳印……
瞳孔遭遇強光的刺激,唐修齊回神,微微眯起了眼睛,終于走出了隧道——
一棟木屋。
還有木屋周圍幾乎要聳入天際的高大樹冠。
這片綠色海洋望不到邊際,遠遠看去層層起伏幾乎要遮蔽天空,倏然,身後傳來枯葉被踩碎的聲音,唐修齊立即回頭渾身戒備——
一朵幼嫩搖曳的黃色小花遞到了他的眼前。
他難得有些錯愕。
……
那是很小的一朵花,難以想象在垃圾星這樣貧瘠的土地上也能長出這樣脆弱的生命,因為根莖過于細小,顯得握住它的金屬手掌格外巨大冷硬。
唐修齊順着陰影遮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笨重的機器人。
機器人的主體似乎是由某種石料制作的,因此并未生出鐵鏽,而是在關節處爬滿了綠色苔藓,還有毛茸茸的小動物爬上爬下。它不像唐修齊在主星見到的,有和普通蟲族相似外表的服務機器人,約三四米的身高和明顯外露的肢節透着些高大猙獰,頭部是一個半球形合金鐵塊,兩盞閃爍的紅燈應該就是充作“眼睛”的視覺傳感器。
現在,這隻機器人不知從哪兒摘來了一朵小黃花……
似乎要送給他?
唐修齊稍顯遲疑地擡手接過,想了想,試探着說:
“謝謝?”
機器人點了點頭,頭部的紅燈閃爍得更快了些,不知是不是“高興”的意思。它邁開笨重的長腿朝小木屋走去,察覺唐修齊還停在原地,半球形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還微微傾斜,似乎在問“為什麼不跟過來”?
唐修齊低頭盯着手裡的小花看了看,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算了,既然送花給他,那就不當成反派了。
畢竟花兒總是美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