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星問:“蕭家至遇到山娃子的那個山頭,大概有多遠?”
陳子墨想了下回道:“起碼得有二十裡地。”
蕭大成點了下頭,肯定了陳子墨的說法。
“蕭大成,你們當日出發所選路線可有提前透露出去?也就是說陳子墨有無可能知道你們走哪一條路?”
“回大人,我們選擇的路線出發前一晚才定好,定好便歇下了,與相看的人家約在了哪裡會面也沒有對外說,除了自家人外絕無可能被外人知曉。”
外面也隻有很少部分人得知蕭家要出門相看人家,陳子墨便是其中之一,其它的具體事情就不清楚了。
“你可記得自蕭家出發後,所選路線有多少岔道口?若陳子墨跟蹤你們期間曾中途返回殺完人再重新追,是否能重新找到你們的車馬?”
蕭大成思索了會:“草民一家出發後,最初的幾裡地到是有好幾處都有岔道口,大概是九……大概是十裡外以後道路才就隻剩下一條。”
陸辰星聞言點了下頭,拍下驚堂木:“大家都聽到了吧?蕭家人出發後前幾公裡有多處岔路口,若被告在這期間返回殺人重新追,在不知具體路線情況下很難追到蕭家人行蹤,走錯後再返回岔道口重新選擇方向繼續走,絕無可能午時前遇到山娃子。十裡外後線路才隻剩下一條,若是在這期間被告返回,那以他的腳程同樣絕無可能在午時前追上蕭家人并遇到山娃子,除非被告殺完人後雇馬車去追……本官已将通雲縣所有家中有車馬的人家都查問過,并沒有誰曾将車馬租用給被告,陳家又沒有馬車和騾車,是以此種懷疑也完全可以排除。”
縣太爺連誰家有騾車馬車都查問過了?百姓們瞬間對縣太爺的敬業程度有了更為詳細的認知。
這才是一位真正父母官該有的模樣!
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和線索,這不僅僅是對死者負責,也是對任何有可能被冤枉的無辜者負責!
蕭大成想到自己好端端在堂外站着就被點名道姓叫進來一事……這縣太爺怕是短短幾日内将與這案子有關的所有人和事都查了個遍吧?
不知想到了什麼,背後突感發寒。
所有陳子墨中途返回殺人的可能都排除後,楊二壯再不甘也不能再扣弑母的帽子給這個外甥。
終于洗脫殺人嫌疑的陳子墨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一時激動,嘴唇哆嗦間眼淚都流了出來。
解決完了一件事,陸辰星并沒有立刻退堂,而是看向正一臉不甘的楊二壯:“原告,你可還有話說?”
楊二壯縮着脖子沮喪地道:“草民無話可說。”
“你無話可說,本官卻有話要說!”陸辰星輕飄飄地道。
楊二壯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到不妙。
“你近兩年嗜賭,家中錢财早已揮霍一空,如今還欠賭坊五十兩銀子,限期越來越近,若不盡快将錢還上,你正待字閨中的小女兒以及剛五歲的小孫子便要被帶走抵債,此事可屬實?”
冷汗突然冒出來,他欠賭銀的事一直是瞞着陳家人的,因着楊家離陳家有幾十裡遠,且楊家向來清高,不屑多打探楊家的事,是以他一點都不擔心被陳家人知曉,但是縣太爺怎麼就知道了!
陸辰星重重拍下驚堂木:“回答!”
“回、回大人,大人所言屬實。”楊二壯不敢隐瞞。
這下陳子墨顧不上慶幸自己洗脫嫌疑,攥緊拳頭狠狠瞪向害自己的人:“你太可惡了!”
陸辰星:“你無能力還錢,又不舍小孫子被帶走,一聽說令姐出事的消息便想從陳家得一筆,出嫁女死後若無子女,娘家有權取回嫁妝,但楊氏有兒有女,你無權要走令姐的嫁妝,何況當年楊氏出嫁,楊家給的陪嫁加起來都不超過一兩銀,你卻以令姐為陳家耗盡半生為由想讓陳家賠償楊家六十兩銀。”
“你的外甥陳子墨苦于想拿出二十兩當聘禮都屢屢碰壁,又如何甘願讓你得逞?是以他拒絕得最為厲害,也是與你吵鬧最兇之人,達不成目的,你心懷怨恨期間正好看到了那條沾血的繩子,便心生一計,要将陳子墨扣上弑母的罪責,若能得逞,你不但解決了令你厭惡的絆腳石,興許還能以陳家人害死令姐一事訛到一筆‘補償’,是也不是!”
最後那句“是也不是”伴随着重重的驚堂木敲擊聲,楊二壯魂都要吓丢了,他再沒念過書,也知道造謠污蔑這檔子事也是犯法的。
“大、大人,草民欠了賭坊五十兩銀子是真,想從陳家得些賠償也是真,但為了一己之私想害自己親外甥……草民真的不敢啊!當初見到他抓着那條繩子時心虛的模樣,草民一時情急就報案了,草民愚笨,不曉得他是被人陷害當替死鬼的啊。”
陸辰星定定打量了楊二壯一番,心知楊二壯故意害陳子墨的行為難以定罪,畢竟那條繩子出現在陳子墨房裡是真,何況若今日将楊二壯定了罪,以後再出現人命官司,怕是就無人敢報案了,誰不怕狀告他人無果後反到害自己落得個锒铛入獄的下場?
眼見楊二壯心虛加害怕差點翻白眼暈倒,陸辰星開口了:“諒你也不敢如此。”
“是、是,大人英明,草民真的不敢。”楊二壯吓得身體都開始打軟了,頻頻擦汗。
陳子墨原本還想楊二壯得到懲罰,見縣太爺沒有再追究的打算,隻得忍下不甘。
“事實證明,被告并非殺人兇手,而原告雖行事沖動且有私心,但發現了重要證物在被告房中一事卻是事實,以當時的情景看來被告委實嫌疑最大,報案實屬正常,是以功過相抵,原告被告都各自退下吧。”陸辰星總結完本次堂審的結果後便退堂了。
沒人發現他離開時手中一直攥着枚紫色盤扣,盤扣内側繡着個極易忽略的小字——蕭。
這枚盤扣正是當初夜探李氏院落時,紅豆在井邊發現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