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宿野在這塊石頭前站定,身形挺拔、筆直如松。
——成與不成,就看它了。
淩宿野并不知道,滁洲城一位頗負盛名的賭石‘神手’剛在他選中的這塊石頭前流連許久,最終還是将其放棄。
周圍百姓們見狀,頓生騷動:“我覺得這位高手有點托大了。”
“這塊肯定是好石,但就是太小了,才巴掌大,即便出玉,也隻有一丁點,其價值肯定也沒有玉多的高。”
“沒錯,這塊如此之小,價值定然高不到哪兒去。今回大比,要選價值較高的前六十名,而不僅僅是出玉就行。這位高手看來也是個瞎把式。”
“被那位賭石‘神手’放棄的石頭,能有什麼價值?那位老爺可是出了名的‘點石成玉’!”
百姓們議論之時,顧宣遊注意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他這邊靠近。
他佯裝不動聲色,其實手已經悄悄握上劍柄。
“诶,你還記得我嗎?”
這人靠近他後,開口便是這句。
顧宣遊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拉開距離:“閣下何人?”
“你不記得我了嘛?我記得你,你當時趴在無名大哥背上,全都是傷,渾身上下一點好肉都沒有。無名大哥說你不能受涼,也不能吹風,那會兒我和小金還一起給你砍木頭搭樹屋來着。”葉三說。
顧宣遊聽他一口一個‘無名大哥’,隻感覺一陣莫名煩躁。
但倘若這人話語為真,便是對他有恩。
況且,這些話大概率是真的。
因為在顧宣遊那模模糊糊的養傷記憶中,是有出現過‘無名大哥’這個稱呼的。
“葉三少。”顧宣遊推斷出他的身份,抱拳行禮。
“别客氣啊,你是無名大哥的人,自然就是我的好朋友了。”葉三靠近,跟他站一起,看着遠處摸石鑒玉的淩宿野,語氣中帶了悲傷,“無名大哥居然還會賭石……我們這兒的‘石先生’都是把那些貧苦人家、眼珠子黑溜溜的小孩戳瞎,從小就訓練他的手感,太殘忍了。看着無名大哥站在那兒,我眼眶都發酸。”
‘主人可是滁洲城人?從小被當作石先生來養?’顧宣遊幾乎要把這個問題脫口而出,但想到自己的奴隸身份,還是保持了緘默不言。
葉三很明顯是個被寵大的少爺,平日裡幾乎沒受過挫折,眼神中依然帶着爛漫天真:“不過,無名大哥選中的石頭,肯定是最好的。”
顧宣遊點了點頭。
在對淩宿野的信任程度上,他比葉三還要更勝一籌。
·
留在場上的四百多位參賽者都選中了自己看好的石頭,接下來就是為期三日的開石、驗玉。
淩宿野的石頭在第三日開,于是他今日倒得了空閑,在葉三的熱情邀請下去葉府吃接風宴。
“這些菜肴昨日都我選定了,隻可惜大比提前的突然,沒款待成無名大哥。所幸今日偶遇,我立馬就回來讓廚房重新準備了。”葉三給淩宿野敬酒,“無名大哥,還是小金告訴我你姓淩,以後我叫你淩大哥,可好?”
淩宿野微微側頭,即便閉着眼睛,卻依然給人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他撚起茶杯:“好,以茶代酒,多謝款待。”
葉三因為喝酒的緣故,或是不知道其他什麼原因,雙頰發紅,開口:“淩大哥。”
聲音很輕,似乎帶些羞赧,小金在旁樂得拍着肚皮笑起來。
按理說主人家吃飯,沒有奴隸上桌的道理。
但顧宣遊在淩宿野身邊陪伴多年,吃住向來在一起,所以,這次顧宣遊是坐在了淩宿野左手邊的。
他聽到‘淩大哥’三個字,下意識就想到自己的未婚夫淩宿野。
——在遙遠的孩提時代,他也喊過對方‘淩大哥’。
“怎麼突然不動筷子?”淩宿野給顧宣遊茶杯裡蓄至七分,“這是滁州獨有的生茶,嘗嘗。”
“主人對滁州,似乎很熟?”熱氣騰騰的茶香氤氲開來,顧宣遊脫口而出。
“幼年時來過。”淩宿野說。
葉三聞言,也想追問什麼,但他喝得有點多,被小金拉住了。
·
接下來的一日半,淩宿野一直都在客棧搗鼓草藥。
此番很可能遇到三年前滅門淩家那批人,他得做好萬全準備。
武功被廢,他便另辟蹊徑。
第三日下午,淩宿野和顧宣遊重登姑娘山。
可能是因為即将出第一輪比試結果,今日山頂上人聲鼎沸,熱鬧不亞于開比那天。
淩宿野聽了宣讀的開石進程,發現距離他隻剩下三個。
很快就輪到自己了,如此一想,心不由的提了起來。
他定要進前六十名,要參加第二輪、第三輪的比試,他要去試探那幕後之人的存在!
可千萬不能第一場就折戟沉沙。
漫長的一柱香功/夫過去後,宣讀唱榜的衙役終于唱到‘淩無名’三個字。
“淩無名,選擇切入點位!”
‘點位’這個淩宿野知道一點,就是要在自己所選的石頭上畫一條線,告知專門的切刀師傅該橫切、豎切,亦或者是斜切。再由其進行落刀。
但他知曉的也就僅限于流程罷了。
對于他所選的這塊石頭,淩宿野能感知到其中的淡淡妖氣,便确定這塊石頭能出玉。
但具體玉出在哪兒,他自己也不清楚。
“死馬當活馬醫吧。”淩宿野想。
淩宿野拿起自己這塊巴掌大的石頭,找切刀師傅要了把匕首:“我自己試試。”
人群本來就想看這個沒被那位賭石‘神手’選中的石頭能否出玉,現在見‘石先生’本人居然要出手,更是期待值爆棚!
“石先生自己動刀麼?百年難得一遇!”
“他不是眼瞎,可别切到自己的手。”
“這人清清瘦瘦的,一看就沒力氣,怎麼切得動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