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淩宿野準備更進一步，探查這死者身體上的幾處刀傷時，院子裡再一次響起腳步聲。

這一次又多又雜，甚至還有幾分逃難時的慌亂。

少年趴在窗邊看了一眼，有些不大确定：“我怎麼感覺他們不像是官府的人？”

“确實不是，”淩宿野頭也沒擡，他袖中滑落一把匕首，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他們是一同參加大比的石先生。”

少年怔愣了一下：“他們還在呢。”

雖然是少年人的口吻，但語調夾雜着一絲絲異常。

少年趕緊閉嘴，同時轉頭看淩宿野，見他依然目不轉睛地看着地上的屍體，估計他應該沒想到自己的話。

淩宿野說：“妖域分兩種，一種是偏激到直接大開殺戒的妖域，這種妖域一旦開啟，非用武力破開妖域，将其降伏不可；另一種妖域則是我們現下所處的這種，是執念太深太重，才得以凝成。

這種妖域起初是沒有緻命危險存在的，你看，最早被卷入的那個人還活着，縮在那邊角落裡。”

他都在，那其他人還活着，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少年随着淩宿野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縮成鹌鹑一樣，瑟瑟發抖的灰色袍子男人。

他張了張口，詢問道：“那先生您的意思，是這場妖域現在沒有緻命危險，不代表之後沒有？”

淩宿野在這時擡起了頭，看向少年的眼睛，說：“是，你看，現在，妖域不是正在變化麼？”

伴随着他話音落下，隻見手下剛才還血流遍地的男人屍體驟然被風一刮，婉若一團散沙般四散開來，什麼都沒留下。

少年也看着淩宿野的眼睛，但他眼眸裡很快溢出淚水：“先生，我、我有點害怕。”

淩宿野起身，走向少年，少年眼淚徑直流了下來。

淩宿野卻沒看他，而是看向了院子裡的其他石先生們，那些人原本是要朝着這座偏殿趕來的，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你推我攘的，在院子裡一直兜圈，怎麼都走不出來。

“鬼打牆。”淩宿野說。

少年止住眼淚，默默看向淩宿野：“先生，您要救他們嗎？”

淩宿野詫異的挑了挑眉，然後說：“我救不了。他們現在在妖域裡是可以視物的，同時又具備瞎子的敏銳聽覺，已經比普通人活下來的概率要大多了。”

“先生，您……”

淩宿野聽到殿内有動靜，食指擡起，靠近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少年立刻噤聲。

淩宿野轉頭向殿内看去，隻見剛才那些死屍的地方都有血迹噴湧。

顯然如他剛才所言，一切朝着更加詭異的方向發展。

他面色凝重，心想，雖說現在已經掌握了一個重要的思路，但是對于案件偵破，還有一個決定性的證據尚未找到。

要是這個證據找不到，那就無法确定最後結論。

思忖着，隻見兩個身穿衙役衣裳的男人同樣朝這邊走來，他們似乎看不到院子裡那烏泱泱一大群人，徑直朝這個大殿走來。

淩宿野讓少年藏在供桌後面，自己則從供桌上摸了一個銅制的長燭台，反握在手心裡，腳步輕盈的在地上輕點，藏于門後。

“大人讓我們找人将最後沒被認出的這三人畫出來，畫像張貼于布告欄上，讓百姓們來認人。”一個衙役說，“可是，可是大人就給我們撥了不到一兩銀子的錢款，這點錢喝酒都不夠，怎麼請畫像師呢？”

“哎，那有什麼辦法，就随便請一個便宜點的師傅吧，咱們大人是剛從京城外派來的，那可是京官，咱們先在大人手底下好好表現，争取立功。”他的同伴回應。

“要我說，你這腦子怎麼一點都不活絡——我記得你家老爺子不是會畫像嗎？”前一個人又說。

“可我家老爺子去年就過世了。”同伴說，“他老人家來不了啊。”

“你看看，你腦子還是軸，你家老爺子會畫，你肯定也會，就這麼着吧，你來畫。”最先開口的人繼續說。

“我……我小時候不好好學，畫畫這是門大功夫，我真不會。”

“子承父業，咱們兄弟幾個說你會，你就會，太守他是新來的，連咱們兄弟們的臉都認不全，他哪兒知道這些門門道道，來吧，就你來畫了！”說着，這個人推開殿門。

淩宿野左手持短刀，右手拿燭台，在兩人都進來後，趁他們毫無防備，一燭台砸暈一個，同時匕首抵着另一個人的脖頸。

“閉嘴，你敢發出聲音，我就殺了你。”他的聲音冷冷清清，不蘊含一點情感。

“我……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兜裡有錢，有錢……”

他顯然當淩宿野是那劫匪一夥的，前來劫财殺人。

“那你拿出來。”淩宿野說。

這人慌張的低頭去找錢袋，淩宿野找準時機，一燭台再次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