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雲郡縣,西楚國的邊境之地,這裡雖然遠離都城,可是卻是繁華依舊。如果說這西楚都城西京中最有名的宮殿是畫未宮,那麼雲郡縣最有名便是煙花之地,而這煙花之地的翹楚便是萬花樓。萬花,美其名曰美人的聚集地,瘦燕肥環,婀娜多姿,可謂眼花缭亂。
萬花樓坐落在萬花河畔,擡眼望去便可以瞧見那大紅色的“萬花樓”牌匾和它的兩側的牌匾。牌匾上詩詞有雲:
“夜月高懸青白透,紅爐次第添禅香。
佳人翩翩遙起舞,側耳傾聞箫鼓響。”
萬花樓,便正如詩詞中所言,夜夜笙歌,佳人無數。當然,說到萬花樓,如今最有名的便的是萬花樓的清官雨和清伶钰。曾有人這樣形容兩人,清官雨的美是灑脫俊逸,而清伶钰的美是雅緻出塵,兩人隻要一出現,便會引得萬花樓人潮湧動,鮮花無數。
尤其是兩人各有一門好手藝,雨彈得一首好琴,钰跳的一曲好舞,那随着曲子舞動的身影,可謂風姿獨立,儀态萬千。
夜幕時分,萬花樓更是在夜色中獨立風姿,大紅色的牌匾即使在這漆黑的夜色裡也無法掩蓋住。
萬花樓後院。
明月當空,皎潔的月光散落下來如同輕柔的薄紗籠罩在院落裡,樹木,房屋都沐浴在柔和的銀白色月光下,萬花樓的後院裡此刻傳來了叮咚的琴聲,那一曲胡笳時緩時急,似落寞,似無奈,又似乎帶着迷離的蒼涼。
婉轉凄切的琴音從萬花樓的後院的西廂房傳遞出來,聲聲哀婉直透心田,院落裡本來栖息的鳥兒似也不忍聽到如此凄楚哀怨的曲子,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如果是萬花樓的熟客聽到這琴聲,便會驚歎,這琴聲竟然遠遠比萬花樓雨彈奏得更加動人。可惜,這後院,此刻正是寂靜無人,再動人的曲子,卻是無人欣賞。
良久,曲子終是停了下來。
西廂房裡傳來了一聲輕聲的歎息聲。借着月色,可見廂房裡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子,身形苗條,長發披與背心,漆黑的發生用青色的緞帶随意挽起,她的身前放置着一架古琴,想來,之前的琴聲便是她彈奏。
因為燭火昏暗,她的側臉看不清晰,可那放在琴弦是哪個是手,卻是燭火下瞧得分明。手指白皙而細長,指甲被修剪的很幹淨,可見彈琴的人很愛惜她的這雙手。
此時,忽聽得院落裡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不多時便瞧見兩丫鬟模樣的人走到了西廂房門口。其中一人輕輕的叩門,恭敬地朝着房間裡說道:
“钰姑娘,馬上就要到上台表演的時間了。”其中一丫鬟低聲朝着屋子裡說道。
“知道了,我準備下馬上就到。”
坐在琴身畔的人兒聽到門外說話的聲音終于是動了動。話音落下,女子終是轉過身來,隻見她容色晶瑩如玉,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眉梢眼底盡是嬌媚,淡雅如菊,又美豔如牡丹。兩種神态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美,竟是平生罕見。
西廂房裡的人,正是一年前逃走的袁蓉钰。她在雲郡縣的破廟裡醒來,躲藏了一段時間,等風聲稍微平靜些,她才自己僞裝一番後走到街上打探消息。
原來,在她離開東洲城的當天晚上,皇上便駕崩歸天。第二日清晨,三皇子接受遺诏,宣布即位,改國号平天元年。在皇榜出來的當天,同時還出了另外的一張告示。
“禦史袁柳城舉家意圖謀反,全家三十八口人被禁軍全數滅殺。尚書韋奇寒包庇嫌兇,全家被格令三日後抄斬,所有奴仆發配邊疆。……”
告示上還寫着其他的嫌犯的罪名,袁蓉钰卻無法繼續下去。她沒有想到,不僅是她家,韋奇寒全家想不到也牽連了進來。告示下方便是各家的處斬的人員的名單,袁蓉钰沒有打算細看,卻在準備轉身的瞬間在告示上瞧見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赫然是在已經被處死的名單之列。
“怎麼回事?”袁蓉钰一驚,又有些不可理解。
她當然不知道在她逃走後,從下和她一起長大的丫鬟晴兒穿上了她的衣衫,扮作了她的模樣被禁軍滅殺,因而才沒有追兵追她的情況發生。
無路可去,也無法探知那一晚她的父親為何被處死,她想了想,最後在這雲郡縣最繁華的地方萬花樓安了家。萬花樓,這個風流煙花之地,雖說是人蛇混雜,卻也是掩藏身份最好的地方。因為有人或許會對突然來到陌生縣城的女子打探底細,然而卻絕對不會有一個人會去仔細的探查一個青樓歌妓的身份。正是如此,袁蓉钰在萬花樓留了下來,成為了這裡的頭牌舞妓,藝名就叫钰。
她人長的好看,又跳的一曲好舞,雖然不賣身,卻是依舊為萬花樓赢得了大筆銀子。
今天是該她表演的日子,可是她卻無心表演。因為今日,正是一年前袁府滅門之日,那一日紅色的火光下燃燒的袁府,在她的記憶中永遠不能遺忘。
恨,深入骨髓。
袁蓉钰握緊了拳頭,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家的人和韋伯伯家的人白白死去,她一定要讨回公道。可惜,這一年來,她混迹煙花之地四處打探,卻一點都無法探查到當年的絲毫消息。或許,雲郡縣畢竟遠離西楚的國都,這裡的消息畢竟是有限的。
想到這裡,袁蓉钰的無奈之感又更深了幾分。
門外催促的聲音又再度響起,收拾好情緒,袁蓉钰走到梳妝台前拿出藍色的面紗掩蓋住容顔,她拉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