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陰想在供水典當天看好她,是因為如今她身為與祂性命相連接的‘子胎’,所以不想讓她死嗎?
崔月吟感到心情一陣複雜,方才被陸氏陰嘲笑的憤怒也煙消雲散,她指尖一點點觸碰過陸氏陰冰涼的手腕,将祂腕間纏着的那把木制扇子的線圈小心摘了下來。
這樣輕飄飄的扇子......真的能行嗎?
“你不會是在想,用這樣輕飄飄的扇子能不能行吧?”
陸氏陰的聲音過來,将崔月吟的心聲完全道出,崔月吟被吓了一跳,“怎、怎麼會呢,我一定相信你啊。”
“哼,定比你想出的法子有用得多,真是蠢丫頭,沒殺過人還妄圖用鐮刀呢,也不怕血肉迸濺的哪裡都是。”
崔月吟想到陸氏陰說的那個畫面心裡一陣想吐,哪怕陸氏陰是拿了把尋常扇子騙她的,她也急忙将鐮刀放了下來,太惡心了。
“......你說的輕松,我殺了崔星簡真的可以嗎?”崔月吟望着祂,從方才她拿到這把扇子開始,便認出這把扇子定是山神貢堂木架上的扇子之一,龍傲天将山神貢堂當成自己的快樂老家,又在那裡吃,看樣子還在那裡睡的,崔星簡身為供奉山神大人的巫祝,對龍傲天所做的事如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崔月吟要殺崔星簡,陸氏陰真的能從心底裡樂意的嗎?
陸氏陰單眼盯着她,也不知這蠢丫頭又擅自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祂指腹摩挲着纏繞下巴的布條,“為何不可?”
“這是你說的,我可不管了,對了,這扇子我能打開來看看嗎?”也不知道這扇子裡存着什麼仙法,龍傲天一副文弱模樣,想必這把扇子帶給人的攻擊也會十分柔和,真不知道能不能行。
“随便,不對旁人扇便好。”
崔月吟聞言,小心翼翼将扇子展開,一望見扇面圖案,她便微微皺起眉心。
——這把扇子實在太美了。
美的根本不像一把武器,絢爛的粉色櫻花綻放在白色扇面之上,整張扇面都畫滿了嬌粉色的櫻花花瓣,就連扇子垂下來的玉珠也是剔透的粉色。
“這真能用嗎?”她都要覺得是龍傲天故意耍她了。
“你猜?”祂聲音含笑,單眼神情含帶笑意望她。
讨厭鬼。
崔月吟跑着将門口的鐮刀拾回來,陸氏陰瞥她一眼,輕哼一聲,沒說什麼。
崔月吟也沒再說話,夜雨淅瀝,她拎着鐮刀往山神祠堂去,陸氏陰緊跟在她身後,望前方少女身影。
往日她着裝多淺色,這還是陸氏陰頭一次見這小丫頭穿純黑色衣裳,不僅如此,滿頭墨發也皆用深色發帶綁了起來,露出一截宛若白玉般的後頸。
——真想咬她一口。
陸氏陰咬了兩下指尖,口中登時泛出口涎。不若出了山鈴後,将小丫頭當成存糧罷了,如此也會讓祂心情好,總覺得自己最近太寵她了些,對人類這種奸詐狡猾的東西如此寵愛,往後定會被反咬一口,祂可不信人類會一直陪着自己,不若将小丫頭當成存糧,讓祂高興,祂便留着她,讓祂不高興,直接将小丫頭再吃了便是,她如今與祂血肉相連,一身自己的靈力,吃了她還能再将缺失的靈力補回來,真可謂一樁妙事。
崔月吟不知道走在自己身後的陸氏陰早在短暫路途中将她未來方向定好了,她滿身冷汗,腦海裡不斷地想着自己該怎麼手刃崔星簡,腦海裡滿是崔星簡滿身血的樣子,崔星簡敢對她下手,她就一定對崔星簡下手!一定要殺了崔星簡!她一定要殺了崔星簡!
那才算對得起她自己!
祠堂燈火落入視線,魂帛飄揚,又是那種熟悉的哭笑聲,他們将她的死怪到山神大人身上!真是一群該死的混蛋!想必崔星簡那個殺人無數的劊子手早已習慣将自己殺掉的人謊稱為山神大人顯靈了!
崔月吟拎着鐮刀便大步跑了進去。
陸氏陰微愣,擡步跟上,祠堂内啼哭聲猛地一頓,崔月吟将鐮刀往地上一砸,“崔星簡!你給我出來!你出來給我受死!”
“阿姐......”先出來的卻不是崔星簡,而是哭成了淚人的崔日尋,崔日尋愣愣看着她,一步步怔愣過去,他明顯好幾日沒吃好睡好的樣子,蒼白小臉上滿是淚痕,眼底挂着兩個大黑眼圈,一見崔月吟,他眼眶裡全是淚,“阿姐!”
“日尋!”
崔月吟急忙拉過崔日尋的手,将崔日尋護到自己身後,崔耀令震驚起身,“六女!?”
“砰”的一聲巨響,衆人望過去,是崔星簡後背磕上了貢台桌,她滿臉蒼白毫無血色,渾身發抖盯着她,“六......六妹,為何?為何?!”
“崔星簡,你想不到我還活着吧!”崔月吟站在原地,“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是被崔星簡差點殺了最近才失蹤!要不是陸氏陰救我一命!我如今肯定早已命喪黃泉了!崔星簡是殺人犯!劊子手!她嫉妒我被選上巫祝候選!害怕我搶她的位置想要把我給殺了!你們一定要還我一個公道!”
“你胡鬧!”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崔耀令,他大步到她面前來,“你有何證據污蔑巫祝!我看是你心有邪念!你——”他話語在望到崔月吟身後跟着的人時一下中斷。
但崔月吟肺都要快氣炸了,她猛地揮開崔耀令指着自己的手,“我去你媽的!我看你他媽才心有邪念呢!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你們既然偏袒這個劊子手!那我便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崔月吟提着鐮刀便往裡沖,她渾身發涼,頭腦被憤怒沖刷,但走到崔星簡面前高舉起鐮刀,看到其擡頭望上來的恐懼雙眼時,還是起了片刻猶豫。
“六女!”
這時,旁側身為神主候選人的三男猛地沖出來,上次也是這個傻逼扇了崔日尋,崔月吟猛地轉過身想要擋開他,但已經被他緊緊抱住身子,他箍着她的手,大喊道,“你别發瘋!區區庶女竟敢對巫祝不敬!還不快把東西給我放下!你放下東西!我還能饒你對巫祝大不敬之罪!”
“給我滾開!”崔月吟用盡渾身力氣想要将鐮刀揮下,但男人的力量何其大,崔月吟不敵,這時,挂在手腕上的閉合折扇滑了下來,崔月吟猛地咬過三男抓着她的胳膊,“松開我!”
“額啊啊!”三男被她尖牙咬的尖叫,猛地松開了手,但另一手還是緊緊抓着她不放,“六女!你完了!你和你弟弟都完了!”
“我看是誰先完!”崔月吟手一擡,勾起那把扇子,将折扇一展,不抱希望的徑直對三男的方向揮了過去!
霎時間,櫻粉色花瓣猶如削薄的尖刀利刃,猛地從折扇中噴湧出現!僅僅隻是一瞬間,無數的鮮血便已經含着櫻花花瓣從三男的臉上迸發而出!三男雙手捂住臉,他剛張開嘴想要尖叫,一片片粉色尖刀便猛地飛進他的嘴裡,斷了他所有的話語,“啊......啊......”他被櫻花花瓣砍成幾段的雙手抓撓着被花瓣砍斷的脖子,鮮血汩汩從脖頸之中迸發而出,他的頭無力歪倒一側,雙眼無神跪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
崔星簡的尖叫聲喚回了崔月吟的思緒,崔月吟雙目圓睜,望着手中粉櫻色的折扇,她低頭,三男身下結成一片血灘,脖頸處的傷口還再不斷往下滴落着鮮血,鮮血之中滿是被染透的粉櫻花瓣,和斷裂的手指頭。
當時他扇崔日尋的時候,崔月吟确實想過,他那隻手不若斷了最好。
但怎麼,但怎麼真的斷了呢?
“繼續啊,”耳畔傳來一道極為溫柔的男聲,少年到她身後,冰涼的手攬住她拿着折扇的手腕,好似操作提線木偶一般将折扇對準了不知該往哪跑的崔星簡,“可要快一些,不要讓她保了啊,月吟。”
祂帶着她的手腕,對崔星簡的方向輕輕一揮。
鮮血一下子噴到她的臉上,身上,周圍滿是尖叫聲,崔月吟回不過神來,隻看着滿身是血的崔星簡一點點跪到地上,紅色的血從她的嘴裡汩汩流出來,崔星簡不斷往她的方向爬着,嘴裡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些什麼。
崔月吟渾身發涼,感受到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又在用力,但崔月吟手腕哪怕被祂捏到發顫,也維持着這副模樣,一動也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