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母子,也不知該怎麼說,就好像專程照着裴觀燭母子畫了個大概的形,讓夏蒹看着極不舒服。
“沒有。”夏蒹懶得與他多說些什麼,轉身就走。
卓奴卻急忙跟了上去。
“夏表姐做什麼這樣着急?”卓奴擋住她去路,睜着一雙與裴觀燭像,卻略圓的黑眸,“我是有話想跟你說。”
夏蒹不好奇,這麼個不學好的小屁孩嘴裡能有什麼話?
“哎呀!”又被落在身後的卓奴着急了,“我跟夏表姐一樣,我也好奇着呢!夏表姐你就停下來聽我說兩句不成嗎?”
夏蒹一聽這個,才回過頭。
“你也好奇?”夏蒹歪過頭看他,“好奇咱們府上的那點事兒?”
卓奴是真的很好奇,“嗯!”
“那你與我說什麼?要我與你分享情報麼?”夏蒹表現得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女,“我知道的事可不告訴任何人,除非你一件換一件,樂子得互相交換才行。”
“我沒有樂子要跟你交換,”卓奴道,“我知道都不比你多,夏表姐。”
“那你與我說什麼。”夏蒹轉頭要走。
卓奴忙喊住她,“我是不知道什麼事兒,但是我想......想、那個叫什麼?聯手!我想和夏表姐聯手!”
*
雖半信半疑,可第二日,夏蒹還是在約定的半夜出了慶鈴院。
“夏表姐!”二人選在上次見面的地方碰頭。
“卓奴。”夏蒹也和他打了句招呼。
“嗯,”卓奴明顯很高興,“咱們走吧,我帶你進去。”
“嗯。”夏蒹咽了口口水,抿唇跟着卓奴繞進陳夫人居住的後院。
“咱們府裡夜間巡邏的下人還是很多的,”卓奴一邊張望左右一邊道,“可是每次隻要是夜裡母親到那間客房,就會給院裡的下人們放假。”
夏蒹看向左右,難怪,往日裴府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今夜一進來黑燈瞎火,原來是負責工作的下人全都休息了。
好家夥,陳夫人在那間客房裡幹嘛呢到底?
夏蒹不可控制的想歪了。
“這......持續多久了啊?”
“很久了,基本每月就要來兩三次,”卓奴道,燭火搖晃映到他尚顯稚嫩的臉上,“我有次夜裡醒來,見外頭下了雪想去看看,便見客房窗口燃着燈。”
“我看見裡面好像有人在跳舞。”
“跳舞?”夏蒹皺起眉。
“嗯,感覺好像是。”卓奴撓了下頭。
“咔”的一聲,生鏽的鐵鎖解開,卓奴松了口氣,喊夏蒹快點進來。
“母親還沒回來,她每次到客房就會帶很多東西,大概是還沒買回來。”卓奴将燈台擱到地上。
瑩瑩亮光映照方寸地,方才用鐵鎖鍊鎖着的明顯是個廢棄的後門,這裡大概就是卓奴口中的客房,隻是夏蒹如今所處的空間被一道墨色屏風隔絕,地界也極為狹小。
“那個......我給你望風?”
“哈?”卓奴端起燈台起身,“我帶夏表姐來,自然是要夏表姐幫我偷聽,我幫夏表姐望風了。”
......說的也是。
都說了如今院裡已經沒有下人了,所以其實根本不需要望風這個職位,卓奴跟她分享了這個情報,她現在想反悔也還來得及。
早知道就先和柳姐姐和許大哥通個消息了......可是如果和她們通消息總是無法知道的很全面,她們有自己的顧慮在,不希望夏蒹這個普通人過多卷入事端。
還是她自己來吧。
夏蒹對卓奴點了下頭。
卓奴笑了,退到屋外,将後門重新鎖上。
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夏蒹有點怕,萬幸屏風後面空間狹小,她抱着腿蜷起身子,将自己整個人連帶着腳尖都用外裳裹起來。
意識昏昏沉沉,夏蒹腦袋一點一點,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面“吱呀”一聲。
夏蒹吓得一機靈,醒神了。
她将身子緊靠到牆邊的屏風陰影處,那裡外面挂着一件十分長的衣裳,正巧擋在微透的屏風前能把她整個人的身型遮住。
腳步聲由遠而近,落到屏風前,夏蒹吓得心髒不受控制的狂跳,屏風外燃起了第一盞燈火,點燈那人腳步移轉,夏蒹捂住口鼻,從她這邊右數第三折屏風底端,看到了一個女人穿着黑色繡花鞋。
是陳夫人。
第二盞燈火燃起,映到屏風後隻餘兩簇昏黃,外面的人漸漸點起第三簇,第四簇......
一間屋子,隻有陳夫人一人圍着房間四角走個不停,每當黑影繞到屏風前,夏蒹便會不受控制的屏住呼吸。
“我向......悔,我......悔,我向......忏悔......”
陳夫人呐呐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到屏風後,隻是那聲音太小,夏蒹實在聽不清晰,隻能聽到她嘴裡一直在說什麼我向誰忏悔。
向誰忏悔?
“咚”的一聲,重物磕碰的聲音吓了夏蒹一跳,她忙捂住嘴,又是“咚”“咚”“咚”幾聲,夏蒹納悶,便聽陳夫人用她那尖細的聲音細細算道。
“金絲貢物,一二三......十七,共十八匹,蜀南針繡織品,一二......共十八匹,玉石首飾......共十八支,廣陵玉镯......共十八支......”
陳夫人念了很久。
從金絲貢物,到玉镯玉戒,首飾衣衫,香膏脂粉,準備的細到不能再細,全都是女兒家用的東西,并且數量全都是十八。
這是在......求佛供奉?
可是哪路神佛會隻供些女兒家用的東西,偏偏數量還都是十八。
夏蒹隻記得以前曾聽家裡老人說過有不能亂拜的陰廟,她印象裡好像五妃廟和姑娘廟這類陰廟,才會供奉些女兒用的胭脂水粉,陳夫人莫非是在自家客堂請了個姑娘廟不成?!
夏蒹登時被這怪異的猜想吓出一身雞皮疙瘩。
可陳夫人接下來的話,卻将她方才的猜想盡數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