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着這場盛宴,他身上所穿是绯袍官服,頭戴七梁朝冠,蜂腰上垂着四色雲鳳绶帶,就連衣擺底下露出都是雲頭履。
這樣莊嚴的公服裝點着,都仍舊壓不住他側露鋒芒與意氣軒昂。
然而他行至半途,身後忽地冒出一個身影與他并行。
在今日這般莊重的場合,規矩禮儀為上,她心生好奇,不知是誰竟敢愈矩與宴淮同行,便悄悄掀眸往宴淮處看去。
卻見着嘻皮涎臉,正歪頭與宴淮說話的,竟是那日在繁錦樓狎妓的趙黎,要不說衣冠禽獸呢,纨绔配上禮服,倒也有些端整周正。
而在一群權勢逼人的群輔簇擁當中,宴淮長身玉立高大峻挺,年紀又不及而立,正是扇惑人心的時候,真真是一打眼便能瞧見。
遂這麼個氣度不凡的朝臣翩翩而下,自然能引得女眷們屏氣斂息。
宴淮及一衆群輔,路遇傅惜筠所在的女眷候侍之處時,大多的待嫁閨秀是安靜避嫌,垂目不敢多看。
卻也有甚者,如先前譏諷過傅惜筠的尚書右仆射的千金李氏,估摸着為引起宴淮的注意,蓦地在隊伍中對着他躬身行了個大禮,口中也輕聲喚着宴大人。
傅惜筠身着一襲胭脂色補服,就靜立在李氏身側,李氏這麼一動作,她頓時便感到身軀微滞,因着宴淮如若聞聲側頭來看,便也一眼就能看到她。
圍繞在宴淮身側的朝臣們聞聲便扭頭來打量李氏,而趙黎意外地瞥見她之後,目光稍顯驚異。
他識人無數,見過的美人過目不忘,若他沒記錯的話,這位傅家大姑娘耳垂上的白珠,可是與前幾日躲在宴淮身後的那位一樣啊。
趙黎樂呵着,立時便對着宴淮耳語了幾句,他臉上那副打诨調笑的模樣,一看便知正是在用她打趣宴淮。
經繁錦樓一事,傅惜筠深覺自己那般地冒犯宴淮之後,她本以為他知曉她在此,定然是不會側目看她一眼。
卻沒成想,他蹙着眉厲聲警示趙黎之後,竟還是轉首望向了她。
“傅姑娘可有看見宴濘。”
傅惜筠深感頭頂上正被他的視線盯着,便一動不敢動。
“回大人,這兒的姑娘多,我未曾看見過。”
話音甫落,單就“姑娘”兩字便讓她自然地想起了幾日前她問過他的那句話,也因此她的脖頸及臉頰不受控一般,自顧地就漫延上赧紅之色。
得見傅惜筠嬌羞的神情後,宴淮涼薄的雙唇微抿,冷厲的眼底也好似柔和了許多。
他藏于袖中的手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仿佛上頭還留着她耳肉的餘溫。
随後仍舊步履不停地往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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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淮以及内閣群輔剛一走遠,方才稍稍減弱的目光這次是加倍地投在了傅惜筠身上。
李氏眼含妒火地刮了一眼傅惜筠,便插到前排去不願再與她待在一處,明明是她通過行大禮引來的宴淮,竟然就被旁人奪了去。
而身側站立的傅若彤也更加輕蔑地斜眼盯着傅惜筠,遞回來的消息說與她私會的是趙黎,如今為着掩人耳目,竟然還借着首輔大人的道兒互相傳情。
适才她可是親眼瞧見,她這長姐與宴首輔說話的片刻,那趙黎是恨不得把眼珠子給挖出來湊近了看她。
這麼想着,傅若彤便在心底暗暗下定了決心。
可她總歸隻是個剛及笄的姑娘,為着心安理得,她竟然歪着理兒來安撫自己。
趙黎雖然劣迹斑斑,好在也還算是風流倜傥,慶昌伯府比之宣德侯府盡管是低了一頭,可卻是世代的蔭封,好過宣德侯府隻能承襲三任,嫁過去便是伯爵娘子。
更何況傅惜筠與趙黎現下正是兩情相悅的時候,說不準傅惜筠也不願進宮做太子妃,待事成之後,保不定還會來感謝她的傾囊相助。
傅若彤笑着,輕輕轉了轉手中精巧且不起眼的藥瓶子,也是得虧這瓶子,才能過了皇宮大内的搜檢。
而這裡頭裝得是錢氏費盡心力得來的合歡散,隻需服用一劑,便可通體燥熱神昏意亂。
今夜是皇後的生辰大宴,肯定要鬧到三更天去的,宮裡給女眷和來賓預備休憩的屋子定然少不了。
到時候,心悅的美人主動送進懷中,趙黎難道還有不接的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