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一隻腳邁進浴室的他爸忽然轉過頭來,滿臉“還有這等好事”的蜜汁表情。
「晚上回來幫我帶一打咖啡果凍。」
「小鹿甜品店家,每日限定二十份,就在海藤咖啡店的隔壁。」
夏上:“……”他爸果然就是個咖啡果凍人柱力。
他在剛記事時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現在倒不至于驚訝咖啡果凍的超凡地位,但無語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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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夏上起來上廁所,迷糊間瞧見有微光從他爸的房間門縫中溜出。他懵懵地站了會兒,就晃晃悠悠地去廚房,把冰箱裡的晚飯熱了送去給他爸當夜宵。
他爸是個研究員,經常錄數據錄到淩晨一點多。
不過别聽這職業的稱号高大上,在學園都市,扔一塊闆磚砸十個成年人,九個是研究員,剩下那個是研究員助理。
齊木楠雄的辦公桌算得上整潔,哪怕零散地擺放了許多文件和顯示器,也有一種微妙的和諧感,桌角插着幾支筆的筆筒旁邊,立着一隻相框,是這個曾經的三口之家唯一的合照。
男主人齊木楠雄抱着襁褓中的笑得像傻子的小夏上,依舊是雷打不動的撲克臉,旁邊的白發紅眸的女人溫潤和藹地微笑。
那是他媽,名叫鈴科百合子。
夏上沒見過他媽。
這個名字像是個沒有實體的虛拟符号般,成為童年夏上對于母親這個稱謂的唯一認知。雖然久留美常吹他父母是神仙愛情,但離婚後的鈴科女士卻消失地無影無蹤,隻留下了一疊履曆作為存儲檔案保管在學園都市龐大的數據庫中。
兩人間的恩怨情仇似乎更為撲朔迷離。
夏上不知道父母為什麼走到一起,又為什麼選擇分開,但單就這張合照而言,不說是郎才女貌,也是很有夫妻相的。
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夏上的個子竄得飛快,幾乎是同齡人裡長得最快最高的了,往坐着的齊木楠雄旁邊一杵,像個小巨人。他把附贈的那份熱牛奶也端過去,台燈下拉長的人影映在紙質資料上,擋了大片的光。
“爸。”
“爸!”
「……嗯?」
“夜宵。”
頂着黑眼圈的齊木楠雄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來說了謝謝。
夏上沒接話,突然鬼使神差地開口問:“我是不是越來越像她了?”
「誰?」
雖然這麼說,但齊木楠雄并不像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原本就隻能算作是平滑的唇梢弧度微妙地壓了下去。
“媽媽。”夏上說出了那個答案,“我長得越來越像她了吧?”
何止是像,做母親的她給與夏上的實在是太多了。
夏上這渾身上下的零部件,幾乎是完美複刻了鈴科百合子的五官特征。
照着鏡子學她微微笑的樣子,更像了。
齊木楠雄手裡還點着一份資料,聞言下意識地看向照片,「畢竟有血緣關系,兩者相似很正常。」
又是這種不着重點的冷靜語調,又在裝傻。
夏上笃定他的父親心裡正盤算着如何糊弄過去。
他說:“爸,你發自内心地将這看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嗎?别想着避而不談,我都知道的。”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你眼神不對。”
壓低了的沙啞嗓音略微有些顫抖,竟與記憶中熟悉的部分重疊,出奇的像一方通行。齊木楠雄注視着那雙睜圓了的紅色眼眸,少年不留餘地的逼問着,“你總是能透過我尋找到她的影子,對吧?”
齊木楠雄僵住,沒有咖啡果凍作為加班的慰藉,也一下子清醒了。
他現在有些後怕地想,還好這孩子沒随出一頭白毛,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失控。
被稱為永遠冷靜的撲克臉快繃不住了。
當那張萬年不變面容裂開一絲縫隙的時候,夏上知道,自己戳到父親的痛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