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麼,委屈了’
‘我對你起了心思,親你一口怎麼了’
‘我想親就親,誰叫你招惹我’
……
當時破罐子破摔的場景仍舊曆曆在目,如同夢魇糾纏不休擾她清甯。
當初随口說出用以惡心宿敵時的話,在腦海中反複播放,與宿敵唇瓣相碰的觸感未見消散,就連當時那人身上獨有的木質清香也似仍在鼻尖萦繞。
一樁一件,不斷将她拉回當日。
整個人似被鉚釘嵌入木架之上,而身後專門有一人扒拉她眼皮。不許她閉眼,也不許她逃避,隻能被迫看向前方那枚反複播放當日場景的留影珠。
那些被暫時忽略的記憶此刻一股腦浮出水面,令當日的記憶越發清晰完善。
不斷将那段令她瀕臨社死邊界的記憶加深,直至深入骨髓,終身難忘才肯罷休。
被這段記憶反複折磨的顧九,不禁懊惱,痛恨這世上為何沒有可令時光倒轉的法術。
否則她不惜一切代價也會将其學會,施展此術重回親宿敵那日,給作死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你作什麼死不好,你去親沈朔!!!
今日已經是第三天了。
修真界人盡皆知,早在七年前便已魂飛魄散的妖女顧九,此刻蒙頭埋在被子裡。
吸腹平躺,不斷壓縮自己和床闆之間的間隙,試圖讓自己壓縮變成紙片,從而與床闆完美貼合,一同掩藏在這天藍色蠶絲被下。
可人終究不是紙片,暖玉床上,蠶絲被上突兀的起伏,隻需草草一眼掃去,便可知曉其内必然是躺着一人。
‘不是啊,這時候顯着你大了,給我變小啊!!!我的隐身大法被你毀了啊。’
顧九欲哭無淚,但偏偏此刻大氣也不敢出。閉眼在心中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盡她所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存在感,試圖将自己藏起來。
然而那人溫潤如玉的聲音,自月影金竹屏風外傳來,宛若惡魔在她耳側低語。
對方絲毫不給面子,直接了當地撕破了她拙劣的僞裝。
“醒了。”
不是問句,隻是在闡述事實,冷淡得可怕。
聞言,顧九隻覺自己好似寒冬臘月裡,一頭迷失方向誤入湖面的鹿。
剛欲離開卻發現足底冰塊碎裂,呼救聲凍在嗓子裡,還未來及發出,便直接跌落湖中。瞬間被四面八方的湖水包裹,冰水嗆入鼻腔,全身被刺骨寒意裹挾。
人家早知道了。
自己剛才還折騰那麼一出,簡直是自欺欺人。
被人拆穿後終于認命了的顧九,抓着被邊,漏了雙眼睛出來,掃試着四周。
房間内裝潢素雅簡約,格局和諧,令人踏入其内便覺内心平靜,心曠神怡。
她倒從未體驗過什麼心曠神怡。
畢竟以往每次進這屋時,都總是提心吊膽,得時刻提防着房間主人會不會突然出現,提着她的後頸将她扔出去。
可不知是這屋子太過清淨,還是旁的緣故,她每次在這裡都睡得特别香,所以以前老是偷摸跑這屋來睡懶覺來着。
對她而言,這裡再熟悉不過,以至于根本無法自我欺騙。
顧九眼含幽怨,擡眸透過玉竹屏風,看向對側。
那張紫檀木書桌依舊是以前的摸樣,擡眼望去,在其右側仍保留着一道刀劍劈砍留下的痕迹,是她以前惹主人生氣後,四竄躲避刀劍留下的傑作。
桌上擺放的依舊是那幾件萬年不變的文房四寶,隻在左側多了幾摞文書,其他都與過往記憶毫無差别。
即便她已近乎十年未曾踏入此地,也能在再次看見這些舊物時,喚起過往的記憶。
紫檀木書桌後,坐着一人,正是這房間的主人。
那位主人眉心一枚紅痣,着月牙白寬袍,其上繡着銀色花紋,墨發隻在身後簡單用藍白綢帶系着。除腰上一枚碧色玉佩,再無它物裝飾,然通身氣度非凡,有種天然去雕飾的脫俗之感,恍若仙人。
那人神色淡然,執筆題字,在墨綠帖子上落下飄逸俊秀字迹。
緩緩擡眸,目光穿過屏風,直白對上她的視線。
四目相對,顧九立即鹌鹑似地縮回被子裡,嚴絲合縫地抓住被角,不肯漏出一絲縫隙,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訴說着自己的懊悔。
無他,因為書桌前坐着的那人,正是被她臨死前欺侮,強吻調戲了的宿敵——沈朔!
好消息:沒死成。
壞消息:生不如死。
誰能想得到那小古闆被毀了清白後,竟然一氣之下使用宗門傳世之寶。将那顆具有起死回生功效的大還丹,用來救自己這個作惡多端的罪人?
還臉不紅心不跳地将自己裝在乾坤袋裡,當着那麼多修真人士的面,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帶回了玄天宗!
玄天宗就算了,還他媽直接帶到他自己的房間來了。
堂堂修真界最強宗派的玄天宗,富得流油,難道還找不一間牢房出來關自己這個妖女?
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