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要調動情緒。
高興算情緒,難受算情緒,憤怒也算情緒。
讓宿敵高興她做不到,但讓宿敵難受憤怒,算是找對人了。簡直專業對口,畢竟她在惹沈朔生氣這方面,有着多年豐富的經驗以及驚人的成就。
素雅清淨的房屋中,依稀可以聽到那女子微弱的啜泣聲。
那人病氣未消,面色蒼白,因病瘦削的身子籠在一件藕荷色裙子裡。恍若迷失在汪洋之中的孤舟,試圖找回方向,重歸正軌。
兩滴清淚墜在女子臉側,她開口祈求,聲音顫抖。
“恩公可否告知,你是在何處救我的嗎?”
“我醒來之後,什麼記憶都沒有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恩公你可認識我?若是知曉,能講些關于我的事嗎……”
……
說到末了,又似擔心聽到并非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這位恩公并不知曉自己是誰,那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一時之間,因失憶導緻對這個世界一片空白的荒唐虛無感,裹挾着恐懼向她襲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劃過下颌,跌落在衣物中。整個人陷入恐慌的情緒中無法脫離。
直到那人的出現。
“失憶了?”
那人神色淡然,淺棕色眸子澄澈通淨,目光落在她身上。
“當真?”
不似在詢問,而似闡述。
顧九擡眸,瞧向面前這人。
七年未見,容貌未有改變,仍是那個光風霁月,人人景仰的沈公子。隻是脫去了幾分少年人自帶的青澀,多了些成熟意味。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之間,壓迫感更上一層。
他那雙眼生得深邃,可眼神卻太過冷靜。以至于叫人隻是與之對上一眼,便覺得心中污穢邪念無所遁形,都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隻想立刻轉移視線。
顧九卻目光炯炯,不躲不避,直白地迎上對方審視探究的目光。拽着這人衣袖的一角,淚如雨下,開始飙戲。
雖演技青澀生疏,難過浮于表面。但她剛醒三日,傷勢未愈病氣未消,聲音有氣無力,伴着陣陣抽泣聲,瞧着頗有幾絲真意。
“當真,不曾騙你。”
“我的确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能告訴我是誰嗎?我家在哪裡?可有親人?恩公我好害怕,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聞言,那人眉間微蹙,溢出一絲煩悶,收手陷入沉思,恰好錯過女子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
用宗派之寶去将她救活又怎樣,自己直接裝失憶不認賬,還将他視為最後的稻草。她不信沈朔這種修真界正道之光,衆人眼中的道德模範,會對她這失去記憶的弱勢之人出手。
既然不能出手,先前受的委屈與屈辱便隻能暫時擱下,暗自生悶氣。
果然便聽得識海中傳來悅耳的聲音。
‘成功調動宿敵情緒,+5,靈脈恢複度0.1%’
顧九立即凝神向自己體内查看,剛才那根枯瘦脆弱的靈脈幼苗身旁,多了根與之同樣大小體型的靈脈,現在兩根小頭發絲并肩一起吸收着靈力。
見此,顧九杏眼微彎,眼眸明亮,唇角的笑意幾乎要掩蓋不住。
爽!
招惹宿敵真是易如反掌啊。
這心魔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輕輕松松幾句話便掙得10分,攢夠10000分指日可待啊。
就在顧九展望着自己恢複靈脈後,逃出此處,過上逍遙自在的美好日子時。
那位宿敵的聲音,将她的思緒拉回來。
“記得我是誰嗎?”
當然記得啊,這不是廢話嗎。提劍跟在她身後糾纏了這麼多年的宿敵,她就是忘記呼吸,也絕對不可能忘記這人。
“不記得了,”
女子剛止住的淚意又再次湧上來,眼底泛起一股不知所措的茫然。
試探性開口:“隻知道是你救了我……”
“還有嗎?”
“嗯……不記得了。”
聞此,沈朔許久不曾再言。
不知過了多時,才長歎一聲,似乎接受了事實。
“無妨,我幫你回憶。”
聲音理智疏離,帶着上位者獨有的松弛。
幫她回憶?想讓她恢複記憶?一個裝睡的人怎麼可能叫得醒呢。她想什麼時候恢複記憶,恢複多少記憶都是她自己說了算。
“你叫小九。”
小九?
就喜歡跟沈朔這種道德模範打交道,遇到這種情況,也能忍住不胡編亂造,在她名字上撒氣。
“小九?我的名字嗎?”
女子原先團蹙的眉間瞬間散開,病态慘白的臉上泛起幾絲鮮活生機,就連周身萦繞的憂郁之色都消散了不少。
可持續了沒多久又瞬間偃旗息鼓,原本上揚的眼尾此刻低垂着,憂郁之色似夜間雲霧山内難以驅散的迷霧,再一次籠罩在她周身。
女子苦笑感歎,
“看來我是真的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恩公,你還記得其他的嗎?都說給我聽吧”
顧九瞧着一副因失去記憶,而憂心忡忡焦慮萬分急的模樣,可此刻腦中卻有隻眯眼壞笑的小貓在點頭,我叫小九嗎,嗯嗯好的呢。
“是我的妻子。”
小貓繼續點頭,是你的妻子,好的呢。
嗯?妻子?
你的妻子??
你沈朔的妻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