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蟄伏着熱浪,粘稠濃密,推不散化不開,籠罩着周身,令她喘不過氣。
顧九側目,盯向抵在脖頸處的那柄長劍。
材料普通,樣式平庸,沒有特殊記憶點,是修真界裡再常見不過的一把劍。
此次玄天宗的遊學大會上,前來參加的弟子裡十個裡有八個都是使用這種款式的劍,至多不過是在款式裡稍加改良,或是在材質上進行創新。
範圍太大,幹擾因素太多。
她并不能憑此,準确判斷出這人的具體身份,所屬勢力,有無共犯。亦不知曉平日這人是以何種身份混在人群中,從弟子裡篩選待獵的雪狸的。
若與這人繼續糾纏,說不定能探索出更多關于此事的線索。
但在當下,這并不是明智之選。
雖說自己因疲憊放松了警惕,可憑她的實力,還不至于對旁人的出現全無感應,可能的原因大概有兩個。
一是這人善于隐匿氣息,一是這人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
不論哪個都不太好處理。
自己本就因這幾日不休止的練習,消耗太多靈力,還未來得及完全恢複。
在這種疲憊情況下,跟他打架,實在算是逞強。
再者此刻并沒有出現需要她解救的被捕者,沒必要将自己陷入險境。
思及此,顧九當下敲定主意。
安全最重要,保命第一,先跑再說。
畢竟家中還有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美人等着她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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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什麼?您是說蟋蟀的叫聲嗎?聽……聽見了,确……确實還挺開心的……”
滿月之下,月影透過重重樹蔭,灑在那位被劍抵着脖子的姑娘身上。
那小姑娘約莫十五,杏眼圓臉,唇紅齒白,生得俏麗,瞧着一副乖巧聽話,人畜無害的模樣。
此刻因這把劍,身體微微顫抖着,少女的聲音裡也帶着難以掩蓋的恐懼,結巴着往外吐詞。
“我……我前些日子貪玩練功懈怠了些,明日考核怕不通過被師父罵,這才臨時抱佛腳加練來着。一不小心到這個時辰了,想着快些回去休息,才走了這條路。”
那少女臉上染上恐懼之色,聲音裡已帶着哭腔,試探性地問:
“是不是這條路不讓人走啊,我……我不知道啊。”
身後那人沒回話,斟酌着她話語裡的真假,考慮該怎樣對付這隻撞上來的雪狸。
因而有一刹那的分神。
就在那一瞬間,剛才那位還哭啼着的小姑娘立刻收聲,将靈力瞬間彙集于掌,向他劈來。
巨大的沖擊波将他向後推開,砸到身後樹叢中。
沖擊力将數十棵三人環抱的樹頃刻間折斷,皆以不可挽回之勢向後倒去,驚起林中飛鳥一片。
那人隻覺五髒六腑欲裂,似被人挖出來碾碎了又囫囵放回去,漿糊一樣裝在體内。
沒想到這小姑娘瞧着瘦弱無力,修為倒是不容小觑。
是他輕敵了。
呵,那仙人散他僅有一瓶了,原本還以為這小姑娘是個好拿捏的,打算節約一點,看來還是得用了。
不過瞧這實力,金丹等級自是上乘。能得到這樣的金丹,不虧。
顧九成功将人擊退,躲開那人威脅的劍之後,并未打算長留,連那人是死是活都沒打算上前觀看。
而是選擇立即收手離開此處,恐有變數發生。
然而她不過前行十米,體内靈力像是被憑空抽幹,竟然沒法支持她奔走便自半空中跌下來。好在有樹枝減緩沖擊,不至于頭着地直接砸死。
少女未見慌亂,扶着旁側樹幹努力起身,将嘴角的血漬抹淨,凝神向身體内探尋。
短短數秒間,體内靈力便渙散難以聚集,竟是與普通人無異。
顧九蹙眉,面色肅嚴。
知曉自己應當是中了仙人散。
這下棘手了。
顧九凝目,一瞬不移地盯向那男人的動向。
那男子着一身夜行服,佩戴一赤黑色獠牙面具,僅漏出一雙狐狸眼。
先前那一掌威力尚未散完,那人左手攥拳捂着腹部,手執長劍支撐着起身,向她逼近。
那人亦在觀察她,行至半路,突然駐足不動,眼底晦暗不明。
許久便聽那男子一笑,“原來是你。”
“天劍宗的顧九,上上成金丹。”
說罷,那男子似是想起了什麼,忽然斂了笑意,警覺地向四周看去。
确認并無異常後,這人才重新恢複了放松之色。
繼續步步逼近,笑道:“怎麼,惹你師父生氣了?你那師父今日竟沒出現護你,往常不過離你十米開外便無法前進。今日到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他擡頭瞧向那高挂在蒼穹之上的滿月,眼底的笑意更是猖狂,“到是忘了,今日十五,你那師父此刻定是寒疾又犯了,無暇管你這小弟子呢。”
“如此甚好!天助我也!”
顧九聞言心下訝異,卻不敢松懈,隻不動聲色拾起一石塊攥在手心。面朝着這男子,小心地向後退去。
卻發現自己先前隻知曉仙人散有消散靈力,使人暫時無法使用修為的作用。卻不知道此藥還有緻幻,迷惑心智的作用。
眼前越發昏沉,周圍茂密的樹林此刻在眼底不斷重疊搖曳着。面前的人影也是如此,五六個重影一并向她靠近。
并愈發嚴重,到了後面,周圍目及之處,都呈現一片光怪陸離。
連人影與樹影都分不開了,全部雜糅成一團混亂光影,向她逼近,令其目眩頭暈。
既然看不清,那便不看了。
顧九索性閉上雙眼,靠其他五感來觀察對方動向,并試圖找到逃走的路。
耳側傳來刀劍劈開空氣的波動聲,顧九立刻往側身躲開。
見她成功躲開,那人越發瘋狂,靈力不斷向自己身上劈來,一次比一次快,絲毫沒有要收手的意思,定要在今日将她這隻難遇的極品雪狸拿下。
畢竟下次不知何時再有機會,能遇到這等品質的雪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