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垂,暮色四合。
床側,兩盞紫檀六角宮燈被點亮。
顧九恍若一條失去理想的鹹魚,爛泥般癱軟在玉石床上,雙目空洞無神看向天花闆,歎氣感慨。
自己現在怎麼這麼廢物啊。
先前聽得識海中播報靈脈恢複值已到6%,于是剛才她便又試着引導體内靈氣遊走,凝神将其聚集到掌心,試圖再次制作出先前的靈力球來。
可這此的結果卻是慘不忍睹。
别說是蠶豆大小了,就連米粒大小都是種奢求。
自己掌心上隻飄着一道稀松團霧,沒法成型彙聚成球。
靈力無法彙集,攻擊性自然大打折扣。
自己的靈脈雖然恢複超過二十分之一,吸收轉化靈力的速度比前幾日剛醒那會兒,有了顯著提升,但依舊不夠用。
先前她不過引導過一次,雖能彙集成球,但太小了攻擊性不足,自己還因為過度透支靈力,導緻虛弱無力近乎昏倒。
當務之急還是需要再多掙分,将靈脈進一步恢複,增加其吸收轉化速率才行。
不然按照當前這個進度,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自己是根本無法攻破這房間的結界,逃跑就更是妄想了。
而待在這裡,就意味着得喝那碗藥。
思及此,那藥液的苦澀味道又再次湧上來,令她惡心反胃。
讓她連着喝兩三個月藥,自己真的會瘋掉的。
但她又沒辦法不喝!
她不喝,那人就會……
剛才被沈朔親了畫面再次出現她腦中。
顧九垂眸,指尖摩挲過自己的唇,那人吻上來的觸感似乎還未消退,仍舊陰魂不散的折磨着自己。
自己打不過那死宿敵就算了,臉皮竟也厚不過對方。
先前那人親自己時,識海中并沒有播報加分。
自己慌亂無措時,這不要臉的死宿敵卻是遊刃有餘,波瀾不驚,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想她堂堂一介妖女,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胸中霎時間燃起熊熊怒火,噴薄沸騰。
不甘心!!!
正巧此刻,房間門自外向内打開。
沈朔回來了。
顧九一雙杏眼浸染着濃厚火氣,直白不移,如鷹隼般死死盯向那人。
對于突如其來的這道異常的目光,那人隻瞧了一眼,并無任何反應。
緩步走到旁側,停于那六足黃花梨高面盆架前。
盆中盛着幹淨的水。
沈朔将青色衣袖微微卷起,将手浸入盆中。
他生得白皙,一雙手修長纖細,頗為賞心悅目。
屋内水聲流動。
那人垂眸,動作細緻從容,将手洗淨,又用手絹擦幹。
分明隻是再普通不過的行為,可偏生這小菩薩做起來就是不同,一舉一動皆是貴氣雅緻。
光是瞧着便讓人心情愉悅。
可顧九卻絲毫不覺,隻越瞧越生氣,瞪他的眼神越發肆意猖狂。
什麼仙人之姿,什麼小菩薩,在她看來這人分明就是個臭不要臉的死變态。
尤其是在看到那人唇上的那處新鮮傷痕時,怨氣更深了,在心裡罵得更為過分。
那人卻恍若無睹,走到旁側的衣櫃去,挑了一套雪青色衣服,搭在手彎上。
這才擡眸看向顧九。
聲音清潤,聲線幹淨柔和,道:
“過來。”
顧九心下煩躁郁悶,聽到這死宿敵說話時,煩悶程度更甚,語氣裡滿是不羁暴躁。
“幹嘛!我要睡了!”
話畢,連頭也不回,利落将身子整個轉過去,面朝牆壁不再看他。
死宿敵,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當我吃素的啊!
然後她沒能完全硬氣起來,下一秒,便有一股藍白色靈力落在她腰上。
嗯?
未等她反應,整個人便被這道破靈力卷起來,送入沈朔手中。
顧九面朝地面,被人單手攬腰橫抱,像是市集上被紅繩綁着的一顆大白菜。
那位小菩薩一手搭着雪青色衣服,一手提着她這顆大白菜,信步往外走去。
隻是在床上躺着,就莫名奇妙被人當白菜拎着的顧九:……
???
我請問呢?
“幹什麼!臭流氓!你要帶我去幹什麼!放我下來!!!”
“我再說一遍,放我下來!!!”
顧九像是隻擱淺的魚,瘋狂掙紮試圖自救,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無濟于事。
不管她怎樣拳打腳踢,敲打捏掐,那人都沒有反應。
自己仍舊被人穩穩拎在手中,被迫成為大白菜。
顧九怒意滔天,側過身子,張嘴便欲咬他一口,叫他吃痛放下自己。
然而還沒等到她下嘴之時,房間門被打開了。
沈朔就這麼拎着她,踏出了房門。
屋外夜已全黑,因着先前下的那場大雨,此刻空氣中仍舊浮着一層水霧,鼻息之間滿是清新的草木味道。
嗯?
她出來了?
自己出來啦!!!
壓抑的怒氣瞬間被出牢籠的歡喜所替代,顧九沒再掙紮,而是滿臉興奮地向四周看去。
醒來這麼久,這還是自己頭一次出來。
就是可惜天黑了,回廊兩側的宮燈照亮範圍有限,院子細節瞧不清楚。
但因着少時來過多次,對這一切都再熟悉不過,再加上院中格局并未有大的變化,幾乎同以前一樣。
所以即便夜色朦胧,她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面前的是何建築。
那件屋子是沈朔修煉室,他日常便是在此處修煉。
這人修煉起不要命,以前她若是有事找沈朔,第一個便是去這間修煉室,一找一個準。
過了垂花門,旁邊這側是丹藥房,那處是兵器室……
目及之處都是她熟悉的地方,未有變化。
雖然自己被人宛若大白菜樣提着,頗為丢臉,但好在一路之上,并未遇到旁人。
先前醒來時見他把自己關在這裡,還以為這小菩薩轉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