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
按照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指示,波西米亞的國王坦誠地邀請了查爾斯·米爾沃頓參加他舉辦的宴會。
給他恰到好處的招待,卻又不過分殷勤讓他起疑。
同時,還若有若無地做出承諾,說那一筆錢下周就可以給他,但數目隻能止步五萬歐元,因為這是國王陛下私人能承受的極限。
米爾沃頓的臉色不好看。
同一時刻,偵探先生和偵探助手穿上了夜禮服,叫了一輛馬車前往罕姆斯德區,停在了距離阿波羅爾塔一裡的位置。
齊禹挽着偵探先生的胳膊,在荒野裡快速前進。她擡頭看了眼霧氣蒙蒙的天空上,灑下稀疏光線的月亮,感歎道:
“今天的天氣是真的适合幹那事。”
歇洛克·福爾摩斯抿了抿嘴角。
這位女士似乎對于行竊一點兒也不在乎——
而這事情如果被抓住,那麼無論對紳士還是淑女來說,都是要毀上一輩子名譽的。她和他受尊重的事業,也會以不可挽回的失敗告終①。
他原先準備了一些說辭,想要勸女士理解他一個人闖入米爾沃頓家中,竊取情報。但沒有想到,這位聰明的小姐聽了他的話後,竟然沒有一絲反駁的意思,眼中反而燃起了躍躍欲試的神色,更表達了想要加入他的意願。
“撬棒帶了嗎?”
“在這。”他回答。
“玻璃刀?”
“鑲了金剛石的。”
“讓我想想……萬能|鑰|匙?”
“足夠對付現代文明了。”
齊禹眺望着遠處黑霧籠罩的宅邸,對于偵探先生口中的“現代文明”表示懷疑。
她演過不少盜竊類的懸疑劇,也使用過諸如全方位攝像頭、紅外線監視器、指紋聲控鎖這些基本的平民科技,所以面前的阿波羅爾塔,在她眼中就和小女孩的玩具城堡一樣。
——當然,偵探先生的工具也隻不過是玩具城堡的鑰匙。
想到這裡,齊禹忍不住笑了一聲,揶揄道:“福爾摩斯先生,你要是去當了罪犯,一定是全世界最一流的。”
偵探先生看着女士手中和身上同樣不弱的面具、鬥篷、繩索、橡膠鞋和照明燈,回答道:“艾德勒小姐,我看你也很有天賦。”
“天賦?唔——假如我們一起坐牢,也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福爾摩斯聽了,盡情地笑了陣,拍了拍齊禹挽住他的手背,說:“我會讓這位聰明的小姐完好無損的。”
“那你确實是一位有正義感的紳士。”
“你也是一位有道德感的小姐。”
“我有說過會讓你完好無損嗎,先生?”
“沒有,但觀察出這一點很簡單。”
“……”
他們的交流越來越輕快。聲音不大,很快消融在這荒涼的田野上。
如果這時有人從阿波羅爾塔仔細眺望,會看到兩道人影從背光處逐漸奔來,陰森的宅邸張開血盆大口,好像正準備将他們吞噬。
這兩人卻沒有害怕的意思。
他們就像是在田野上竄溜的野兔,完美地躲過了守夜人的追蹤,在府邸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正門。
“查爾斯·米爾沃頓真是一位孤僻的人。”齊禹感歎道。
她仰頭望着高聳的鐵栅欄,又平掃過冷清清的莊園,裡頭除了來回走動的獵犬和三三兩兩的仆從,沒有别的生命氣息。
“他不相信人類。”她又補充道。
“除了他的貼身仆人,沒有人能夠邁進府邸。除了他的管家,沒有人能夠進入他的書房和卧室。”福爾摩斯說,“但這給了我們非常的方便。”
齊禹還在想着這句話的意思,就見他一邊說,一邊用玻璃刀打開大門的鎖,然後輕而急地喊了兩聲:
“Sei leise!”
“Sei leise!”
(給我安靜點!)
裡頭躁動不安的獵犬,就像是突然看到主人一樣,安靜地匍匐在地上。
“它隻聽得懂德語。”
福爾摩斯輕輕推開鐵門,得意地對聰明的小姐說。
“從那位女仆嘴裡套到的?”她挽住福爾摩斯的胳膊,淺笑着又揶揄。
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我剛才似乎忘記說一點,這位聰明的小姐記憶力還非常棒。”
齊禹啼笑皆非,也拍了拍偵探先生的手背,安撫道:“我是開玩笑的。”
正說着,一位巡夜人迎面走過,他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在霧氣籠罩的樹林間穿梭。
因為換上了男裝,齊禹不用擔心裙擺被樹枝挂到,速度也快了很多。很快,她就在福爾摩斯的帶領下,就從牆邊走到了這座陰森森的怪房子腳下。
雖然隻有九點不到,這座宅邸已經沒有什麼燈火。
主卧室和書房都是黑漆漆的,顯然查爾斯·米爾沃頓還在宴會上沒有回來。正廳、餐廳和廚房也沒有燈,隻有兩間仆人的卧室有些光線。
“我們從哪裡進去?”齊禹壓低了聲音問道。
“跟我來。”
福爾摩斯繞過主卧室,找到了花房的位置。
“這裡距離其他屋子最遠,聲音不容易傳過去。”
說着,他拿出玻璃刀在門鎖周圍劃了一圈,然後伸手進去,打開了鎖。
齊禹正準備進去,卻見偵探先生頓了三秒,眉頭微皺,很顯然是在糾結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