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兩夜沒有合眼沒有進食,他餓得眼前發昏,精疲力竭之下,是循着黑夜中一點微弱燭光來的,沒來得及查探周遭情形,意識已經短暫喪失。
待稍微緩神,他才遲鈍地察覺到身邊還有别的活物,還是可能會給他造成威脅的東西。但意識又并未完全清醒,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拖着他往黑暗裡墜,于是他隻得掙紮着,出于本能想先解決掉眼前的麻煩。
隻是鼻尖好似萦繞着一股很清甜的馨香,少年還未完全發育好的喉結上下一滾,憑借着直覺好像找到了那香氣最馥郁之處,白淨又細膩,又泛着點粉,誘着他張開獠牙,将其拆吃入腹。
耳邊像是有誰喋喋不休又像是在哭,最後被吵得不行,他意識才逐漸回籠,空洞的眼神慢慢凝聚,恰好對上了一雙亮汪汪的水杏眸,漆黑的眼珠像是能将他的心魂都給吸進去。
荒郊野嶺,狂風驟雨,偏僻荒廟。
她卻又撲閃着眼很是無辜,看着楚楚動人,柔弱又清純。
舌尖的一點腥甜正在嘴中四散,他回過神,錯愣着放開她。
趙清穗終于得以重獲自由,怕他又突然發狂了咬人,死死地捂住頸間的傷口一面往後退,作勢要同他離得遠些,又不安地看了看手心,好在隻有一點點血沾在上面,他咬得并不深。
隻是那人卻不動,任身上的衣服濕哒哒地往下滴着水,被打濕後的發彎彎繞繞蓋住了他大半張臉,紅得妖異的薄唇猶為招眼。
來曆不明,陰晴不定,不按常理出牌,十足的怪人。
屋外雨聲逐漸稀疏,快要燃燼的燭光也再不及方才那般搖顫,夜半的雨夜中彌漫着土地被沖刷幹淨的清香。趙清穗默不作聲地同眼前的怪人對峙良久,才慢慢自我安撫下來,緊繃的背脊微微一松,塌下了肩膀。
空空如也的肚子立馬見縫插針,不合時宜的發出一陣令人窘迫的聲響。
趙清穗神情一窒,恨恨地揉了揉不争氣的肚子,偷偷擡眼瞟了那個怪人一樣。
怪人此時已經将自己縮在角落裡,默不作聲地同她分出一條楚河漢界,絲毫不見有半點歉疚之情,露出一道棱角分明的側臉輪廓,神情凝滞地偏頭看着窗外的雨,過短的袖口露出一道道青紅印子交錯的手腕,腕骨高高凸起,好像比她的還要細些。
方才他就是這麼一副脆弱不堪的樣子,才讓她放下了戒備靠近。
可這個怪人之前是遭過毒打嗎?她又在心中暗想。
“會生火麼?你幫我生火,我就原諒方才的無禮之舉。”她咬唇,将那點窘迫壓下,還是先開了口,主動遞了梯子出去。
他怔了怔,方才慢慢轉過頭,縱使在昏暗燭光之下,她也真的很白,就睜着一雙清亮的眸子瞧着他,很晶瑩剔透,隻一眼就能望進她的眸子中去,裡面幹淨的什麼都沒有,像極了他廣袤無垠的家鄉才會有的月亮。
他很少會覺得這世上還有美好的事物,但是眼前這個少女,這個詞就無端地從他的腦袋裡一直閃過。
為什麼會對一個陌生人妥協,他也解釋不了,就隻當做是方才無意間傷到她的一點點彌補。
他垂眸,默不作聲地朝着她靠近幾步,找了個沒什麼風的地方将幹柴堆起來,複又看着她顫巍巍遞過來的火折子,隻沿着最邊緣的一角接過,盡量不同她又什麼不必要的觸碰。
火苗慢慢從木柴之間升起來,他斂着眸子略等了等,待火焰升高些,才将手裡的火折子放在地上,面前又多出了一條魚,削蔥般白皙的手指笨拙又費力的拿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實他很早就看見了她身邊的食物,也在一瞬間動過将其搶來的心思,隻是看着她從頭到腳一身打扮就來頭不小,隻怕是哪家府中貪玩偷跑出來的千金。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總不能到了這一刻前功盡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想等雨停了之後就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