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麼沒下來吃早餐?”
黎煙這才注意到,孟斯奕手上端着一盒點心。
“午飯還要一會,怕你餓,先墊着。”他說。
黎煙拿起一個桂花芋泥糕塞進嘴裡,她确實有些餓。
“還沒回答我,怎麼不下去吃早餐?”
食物甜膩過分,黎煙就着一口水咽下去。
“我下去過了。”别的沒再多說。
孟斯奕瞬間領會她的意思,低了低眸:“孟思娴專愛發瘋,說的話不能入耳,回頭讓她給你道歉。”
“不用了吧。”這些日子總有人給她道歉。
“為什麼不用?”
黎煙笑:“孟叔叔,我不是溫室植物,這些三言兩語對我沒什麼影響。”
“有影響就遲了。”
“有影響的時候,我一般已經一個拳頭揮出去了。”
黎煙坐在床沿,由于床墊的高度腿懸着晃蕩。
她輕微的近視,習慣學習時戴眼鏡,如今眼鏡雖未摘下,倒也沒好好戴着,鼻托挂落到鼻尖,呼出的氣息令鏡片一下一下的起霧。
她說打人的事情,語氣卻平緩安靜。
孟斯奕伸手摘掉她鼻尖的眼鏡:“别人要是還手呢?”
小姑娘細胳膊細腿,打架再兇能兇過誰?
“看對方是男是女,男的找重物用力錘他□□,女的拽頭發。”她又咬了一塊糕點。
仿佛那些甜膩過人的味道,才是本屬于她的東西。
他皺眉,聲音落在她的頭頂:“黎煙,努力忘掉這些技巧好嗎?物競天擇的遊戲結束了。”
她仰起頭,俗氣的情節下,她應該是看到一束光,然後被溫暖、被感動。
可是她笑着朝他點頭時,心中全然不是這麼想。
黎煙明白,對于他令自己歧途而歸,她應永懷謝意。
但她不能妄圖全然倚靠,以免有一日淪為明碼标價的物品,她毫無招架之力。
有一件事,黎煙對孟斯奕說謊了。
孟思娴的那些話并非對她沒有影響,甚至那些話令她警鈴大作,她生怕自己成為溫水青蛙,躺入案闆。
見她乖巧點頭,孟斯奕揉了揉黎煙的腦袋,“點心别多吃,防止午飯吃不下。”
然後出去了。
書桌上試卷的最後一題,紅色的叉巨大醒目。
好像在說錯的不隻是題目。
黎煙拿起那張卷子,未多看一眼,就撕碎揉爛,扔進了垃圾簍。
她絕不任人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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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穎說,等會孟思娴要請他們出去吃大餐,興緻勃勃拉着黎煙陪她選出門的衣服。
雖對原因心知肚明,黎煙還是故意問:“出門吃飯需要這麼隆重地選衣服嗎?”
孟穎有些不好意思,睨她一眼:“知道你還問。”
林宴沉也來。
自從上次孟穎的生日宴後,黎煙把偷拍林宴沉和孟穎的照片發給孟穎,孟穎就将暗戀林宴沉這個秘密與黎煙共享了。
望着照片裡孟穎死死抱住林宴沉的手,黎煙心想:這居然是個秘密?
但本着少女情懷總是詩的信念,黎煙沒有煞風景地追問。
“黎煙,你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在孟穎五顔六色的衣櫥中,黎煙指了指那件淡紫色的羊角扣外套,腦子裡沒來由想到一束冬日的緬栀。
“很遺憾,還沒有。”
孟穎穿上紫色外套:“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黎煙把她翻折的衣領擺正,回憶起煙州無數喧鬧的夜晚,她總喜歡假裝大人,和形形色色的男生合唱情歌。
許多歌詞美輪美奂,可從未有一首令她心跳加速。
“這件事無法具象,我信緣分。”
孟穎最終選了件白色的羊毛長裙來搭紫色外套,她對着鏡中的自己滿意地點頭。
黎煙問她:“孫老師以前給你補過課嗎?”
“補過。”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是受北城大學“春風”資助的學生,這個資助項目是我大哥很多年前就設立的。”
“為什麼會選他給我們上課?”
“怎麼,你不喜歡?”
黎煙搖頭,“不是,就是好奇,問問。”
孟穎坐到黎煙身邊:“因為我大哥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呗。孫浩算是我大哥的直系師弟,他媽媽身體不好,他爸又早逝,就想着給他一份賺生活費的機會嘛。其實我不喜歡這人,成天陰森森沒什麼表情,雖說英語教的還不錯,但是太悶了,布置的作業還十分多。”
黎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想他隐暗的憤懑大抵源自不公。
畢竟有人一往貧瘠,有人一躍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