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皇後才會如此關心那小崽子的死活!
楚昭大喜,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見他神色動容,點秋接着說:“皇上這時候都記挂着平兒,心裡定是看重娘娘的,正如娘娘挂念陛下一樣。隻是如今天降橫禍,娘娘還是得保重自身,如此才能不讓皇上憂心啊。”
楚昭哪兒能聽得進去她在說什麼,他吩咐點秋如果皇上醒了第一時間來通知他,随後遣退了宮裡的人,重新躺了下來。
現在不是追問事實的時候,還是要等皇後醒了再說,目前最重要的是要養精蓄銳。
楚昭這麼想着,很快就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間吵鬧無比,女人尖銳的聲音針紮似的往他耳朵裡鑽,本就重傷的身體頓覺疲憊不堪,他煩躁地掙開了眼睛。
“江停雪!你和皇上說了什麼竟讓皇上都不肯見我!”女子強硬地闖進來,毫無貴人風範,宮人攔也攔不住。
楚昭被人扶起來,因為重傷,臉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顯得格外虛弱。他冷眼看着在皇後宮裡大吵大鬧的鄭莺兒,下意識地想訓斥她,緊接着又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不由得想:皇後平時都是如何應對的?
鄭莺兒是江停雪在宮裡當人質的時候嫁給楚昭的,她父親是江東總兵,在楚昭造反的時候出了很大的力,不過到現在鄭家已經隻剩下鄭莺兒一個人了。
楚昭留着她,是因為覺得有趣。
鄭莺兒蠢笨貪婪,不是個能成事的人,她在自己面前向來百依百順,楚昭一直想知道這順從是僞裝的還是出自真心——畢竟鄭莺兒的一家老小都死在她瘋狂癡戀之人的手上。
所以即便是她有時候以下犯上,楚昭也并不介意,不過是稍加訓斥就随她去了。
但他倒是沒見過在皇後面前撒潑到這種程度的鄭莺兒。
楚昭恢複了些精神,他隻想暫時扮演好皇後的角色,免得引起人懷疑,橫生枝節。因此不欲和鄭莺兒多做糾纏,一心要去乾德殿弄清現狀:“本宮睡了多久了?”
“回娘娘,距離碎月廊塌方已經五天了,娘娘可要先吃點東西?”
昏迷的日子裡都是靠着太醫開的藥吊命,就算是死不了,饑餓也是存在的。
楚昭第一次醒的時候沒注意,被這麼一說還真餓了,他一點頭,便有宮人端了粥上來,顯然是時刻備着的。
惜朝扶着楚昭坐起來,細細地喂他。在一旁被忽視了許久的鄭莺兒臉色越來越難看,罵道:“皇上就是受了你的蠱惑才去了碎月廊,這才釀成了如今的慘狀。若是讓諸位大人知道,你還是什麼賢後,到時候恐怕要變成人人喊打的妖星吧!”
鄭莺兒顯然不是第一次如此嚣張。楚昭如今住在皇後的身體裡,覺得這一幕荒誕可笑,他竟不知自己的後宮是如此尊卑不分!
“點秋,鄭貴妃胡言亂語,想必是憂心皇上以至瘋魔了,送貴妃回宮,病沒好前不用出門。”
“是。”
話音落下便有幾個宮人上前,鄭莺兒卻不懼:“誰敢動本宮!本宮是皇上的貴妃,即便是皇後也要禮讓三分,豈是你們能碰得的!”
她這話落下竟當真沒幾個人敢動,根據以往的經驗,鄭貴妃即便是在皇後面前再放肆,皇上也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以至于鄭貴妃愈發肆無忌憚,即便是暫時被皇後壓下一頭,隻要她和皇上一撒嬌就要什麼有什麼,到時候就是他們這些下人們遭殃了。
楚昭見無人敢動,心道皇後治理後宮未免太過軟弱,當即發了火:“拖下去!”
見皇後動怒,她們再不敢猶豫,一番糾纏之下總算把鄭貴妃送了出去。
楚昭本就糟糕的心情在聽見鄭莺兒越來越遠的怒罵聲後更沉悶了。他垂下眸子,眼底晦暗難明:鄭莺兒還是不要留了。
楚昭的母妃從前養過一隻波斯貓,脾氣暴躁不聽話,常常抓人咬人,除了他母妃誰也不親近,很受母妃寵愛,哪怕是它抓傷了楚昭她也不曾責罰。直到有一次那貓兒護食,咬到了他母妃的手指,這才被剝了皮扔出去。
如今的鄭莺兒就是這隻貓。
平時再鬧都沒關系,主人就當看個樂子,可當真傷到了主人,哪怕隻是一點小事,主人也不會再有任何興趣。
“娘娘,您别生氣。”惜朝一邊服侍楚昭一邊說:“鄭貴妃不過是在皇上那兒受了氣才來這兒撒野的,她失了聖心,日後咱們便再也不怕她了。”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皇上的事也是你能插嘴的?”點秋低聲呵斥了惜朝一聲:“娘娘,皇上已經醒了。”
楚昭沒心思聽江停雪身邊的宮人說話,隻抓到了最後一句重點。
他把最後一口粥咽下去,擦着嘴角說:“更衣,本宮要去乾德殿。”
“娘娘……”
她重傷未愈,這才剛醒,惜朝瞪大了眼睛想要勸阻,卻在看見楚昭神色的瞬間閉了嘴,下意識地去準備衣物。
直到接過皇後常服,她的心跳都還砰砰作響,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艱難地換好衣物後,楚昭好不容蓄起來的精神和氣力都散了大半,但他面上絲毫不顯,在宮人的攙扶下來到了乾德殿。
許久不見的太陽終于露了面,皇後拖着重病的身子來探望皇上,正好遇見一撥從乾德殿出來的重臣,想必也是來探望皇上病情的。雙方既然碰了面自然少不了行禮客套,幾位大臣紛紛誇贊帝後情深。
可乾德殿裡還有幾位重臣沒走,皇上昏迷的這幾天積累了諸多朝務,幾位閣老也不敢擅自定奪,挑了幾個需要立刻決定的問題,趁皇上還醒着趕緊過來詢問。
楚昭處理朝政時江停雪從不敢上前,他記得自己沒下過不許她在一旁伺候的命令,但江停雪能如此自覺他當然也很高興。
隻是如今皇後身體裡的人是他,為了避免引人生疑,他隻好在外面等着。
當了快三年皇帝,楚昭都快忘了受傷是什麼滋味。
這會兒他全身上下沒一塊兒好地方,還要在外面吹風,滋味顯然不好受。他自我安慰江停雪不谙朝政,也等不了多久。
可随着時間流逝,裡面的人卻一點兒要出來的意思都沒有。楚昭本來十拿九穩的心情在這樣的等待中逐漸焦躁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失去控制。
楚昭臉色平靜,内裡卻在一寸寸皲裂,直到日薄西山,幾位閣老終于離開乾德殿,楚昭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準備進殿問罪。
趙雙石從殿内走進來,笑着對楚昭說:“娘娘,天色不早了。陛下才剛剛蘇醒精神不佳,就不留娘娘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