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神色如常,神色實在叫人看不穿是喜是悲。
“為師倒要看看,讓你小子日日念叨的神廚究竟有何妙處?”
終于,老者提步往膳堂裡走去。
方炎心底暗自松了口氣,今日的急躁實在不像他平日作風。
……确實失态。
可要問後悔與否,他肯定想都不想就立即搖頭。
被老師罵一頓,總也好過往後腹中饑餓時日日後悔。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膳堂,眼前情景終于讓老者眸中閃過絲異色。
看到盡頭的人,看衣袍隻有大半是書院弟子,穿其他樣式狍子的明顯是别家書院學生。
“怎會有如此多其他書院的學生?”
老者皺眉,略有些不喜。
“方式燈泉縣的書院,誰不知咱們飛虹書院膳堂啊!”方炎笑,語氣中竟還帶着絲自豪。
得意的神色又招來老者一記眼風。
“不知曉的還以為你是飛虹書院的山長呢!”老者冷飕飕地說道。
方炎立即收斂表情,端正立好。
老者轉過頭去,看見廚房裡走出個眉目舒朗的中年男子,手裡抱了個帶蓋的大桶。
“蝦粥熟了,有要吃蝦粥的來這邊排隊。”
男子話音一落,排隊的人群裡呼啦啦移過去幾十人。
老者眉心微跳。
大堂裡看似擁擠,但亂中有序,隊伍從略有些簡易的桌前彎彎繞繞排到門口。
下一瞬,一股子鮮香飄散開來,整個屋子中都彌漫着這氣味。
“河蝦?”
“是蝦粥。”方炎眼睛大亮,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
“能用河蝦熬粥之人,倒是讓我有些另眼相看。”
河蝦别說在這麼個小小縣城,就是都城也屬稀品,尋常人家根本買不到此物。
能舍得用河蝦熬湯,也不枉每月得到如此多的朝廷撥款。
老者乃是都城弘馬書院的山長呂州。
此次前來飛虹書院,一是看望多年未見的老友,二便是來此将弟子帶回都城。
方炎作為他門下最後一個入室弟子,呂州對其傾注了相當多的心血。
奈何此子生性叛逆,竟在宮宴之上當皇上的面毆打朝官之子。
哪怕聖上是方炎親舅舅,也不可能當滿朝文武百官偏袒外甥。
最後不輕不重地将人發配到這麼個偏遠縣城做教授。
其實早在三年前聖上就寫信喚方炎回都城,可這小子偏生發起牛脾氣不肯回都城。
這一熬就是整整四年。
當然,來到燈泉縣之前呂州覺着是煎熬,可真見到人之後卻覺聖上和長公主多慮。
明顯胖了圈的方炎簡直是樂不思蜀。
方炎倒是答應回都城,可又提出個想讓他請膳堂掌勺回弘馬書院的請求。
呂州覺着荒唐,但弟子實在堅持,無奈隻好前來一探究竟。
“老師,我帶您去尋艾掌勺。”
方炎在前面帶路,呂州在後面觀察那些書院學生。
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并未見到一個面黃肌瘦的貧苦之相。
“方教授。”
就在這時,那負責打飯的中年人也看見方炎,朗聲招呼了聲。
“艾兄,今日這蝦粥瞧着甚是不錯。”
方炎湊上去,低頭往木桶裡看去。
艾奕辰哈哈一笑,問他:“後廚還有,你直接去廚房自取?”
“今日我不是來吃飯……也是來吃飯的,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尋艾掌說點事。”
呂州到這時算是知曉弟子為何胖了一圈。
說話時候眸光就沒離開過那桶粥,若不是他在場,想必早已開吃。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呂州冷哼。
若是讓皇上皇後知曉心心念念的外甥竟因個書院膳堂不肯回都城,不知會不會将禦膳房的廚子全都責罰一頓。
“艾兄先忙,我們先去尋艾掌勺一趟。”方炎拱手。
廚房裡很忙碌。
每個竈台前都有人,可唯獨不見艾弛的身影。
廚房裡有四口大竈,兩口小竈。
靠近膳堂的那面牆開了個窗口,窗口後兩口竈。
屋子正中兩口竈中間有個架子,擺滿了大大小小不少罐子。
小竈在窗邊,同樣有個木架子擺滿瓶瓶罐罐。
屋裡很幹淨,桌上菜肉分門别類放在不同盆裡。
呂州走過去細看,菜已經洗幹淨切好段,肉的顔色有些深,應是腌制過了。
“倒是幹淨。”
菜闆,廚具,鍋碗瓢盆都很幹淨。
而桌邊那一捆褐色長條形,似是面條又不像是面條的吃食引得呂州好奇。
剛打算過去細瞧,餘光中突然看到後門走進來個毫不起眼的老漢。
老漢身後還跟着串大大小小的孩子。
“艾掌勺。”方炎走向那個老漢。
呂州心中吃驚,面上瞧不出半分異色,背手慢慢朝兩人走去。
“方教授。”艾弛沖這位“熟客”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