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死啊活啊的,”喬雲裳訓斥他:“不許再說這些話。”
崔帏之隻好閉嘴,但是烏溜溜的狗狗眼直直盯着喬雲裳看。
喬雲裳自己坐着難受了會兒,想起自己帶來的藥,于是走到桌邊想要取拿,卻被崔帏之誤認為要走,于是趕緊伸出手,抓住了喬雲裳:
“娘子,别走。”
“.........我不走。”喬雲裳不得不站定:“你乖乖喝藥,喝藥才能好。”
“........可是藥好難喝。”崔帏之皺起眉:“娘子你忍心讓我喝嗎?”
“忍心。”喬雲裳扯開他,走到桌邊,拿起他帶來的那些藥丸。
那些藥丸每一顆都是皇帝禦賜,他小時候發燒,咳了整整一周,父親都沒舍得給他用一顆,今日喬雲裳全部偷來給崔帏之了:
“你吃。”
“.........”崔帏之雖然不願意吃藥,但是喬雲裳遞過來的東西,就算是毒藥,他也得吃了。
他張開嘴,任由喬雲裳伺候大爺似的,将藥丸塞進他嘴裡,吧唧吧唧,咂摸咂摸片刻,随即嫌棄:
“又酸又苦。
喬雲裳被他氣笑:“你知足吧。”
他說:“這是聖上禦賜,很多人想吃還吃不到呢。”
比如他。
崔帏之于是不說話了。
他看着喬雲裳,喬雲裳也看着他,片刻後崔帏之緩緩開口了:“雲裳,你還......還生我氣嗎?”
喬雲裳沉默片刻,然後“嗯”了一聲:
“生你的氣。”
他說:“我氣你輕浮,不僅喝花酒,還調戲我的小侍;氣你不真誠,想要見我,卻偏偏托人寫拜帖;更氣你淺薄,胸無點墨,連一副普通丹青也畫的不像樣。”
崔帏之重點錯:“那那個肚兜.........”
喬雲裳強忍羞恥,斜他一眼:“你那麼熟練,定然也不止聞我一個人的肚兜,既然别人都不在意,我又為何在意。”
“不是啊。”崔帏之完全沒想到喬雲裳這是再給他台階下,撓頭道:
“确實隻聞過你一個人的,别人的我也不想聞。”
喬雲裳:“........”
他當即紅溫了,感覺臉上的面紗都要被自己皮膚的溫度燒起來了。
想要發火,但看着崔帏之一臉虛弱的模樣,半晌再大的怒意也像被潑了水的柴火堆那般啞了:
“算了。”
喬雲裳無力道:“我和一個傻子置什麼氣。”
他說:“崔帏之,你要是再這樣胡混下去,我與你之間是萬萬不可能的。”
崔帏之聞言緊張了:“那.......那我要怎麼做?”
“作為一個男人,自當去建功立業,怎能整日混在脂粉堆裡,喝花酒,鬥蛐蛐。”喬雲裳說:“日後國家有難,百姓有難,你也能躲在你爹娘背後一輩子不出來麼?”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我喬雲裳要嫁,定然是要嫁這個世界上一等一的男子的。你沒有目标,不知自己想要什麼,終日渾渾噩噩,你要我怎麼從打心眼裡敬重你,愛惜你?”
言罷,他撩起眼皮,隐晦地看了一眼崔帏之。
他在等崔帏之向他表态。
崔帏之本想脫口而出一句為什麼不行,但想到上輩子他爹娘死後他确實也完蛋了,于是又沉默了。
喬雲裳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崔帏之接下來的話,也不知為何,心中彌漫上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隻能站起來,強裝冷靜:
“你好好想想自己現在想要什麼吧,我先回去了。”
言罷,他站起身就往外走,下一秒,就被崔帏之叫住:
“等一下。”
崔帏之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看着喬雲裳,半晌,像是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
“雲裳,我想要........”
他此時的眼睛比剛才亮了好多,顯然是喬雲裳的藥有些效果,他此時已經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正常交流,咽了咽口水,字句堅定道:
“我想要吃羊肉泡馍。”
屏氣凝神半天卻等來這個回答的喬雲裳:
“.........”
他登時炸了,走到崔帏之的床邊,用力用指頭戳了一下崔帏之的額頭,直把那一處皮膚戳出個紅印:
“崔文宴!”
“我不想因為做不到的事情答應你。”
崔帏之忽然開口:“我不想答應了又讓你失望。我就是個草包,榆木腦袋,扶不上牆的爛泥,我一輩子不會有出息,我自己知道。”
他揉了揉腦袋:“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喬雲裳怔了怔,片刻後道:“所以你的喜歡就是不願意為我做出任何改變嗎?”
崔帏之說:“我做了,我也想讀書識字,我也想練劍習武,可是那太苦也太難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
“那我的答案也不會變。”喬雲裳說。
言罷,他似是失望了,轉身朝門口走去,留下崔帏之一個人坐在床上,抱着膝蓋發呆。
回去的路上喬雲裳還是掉頭去買了羊肉泡馍和熱乎乎的燒餅,忍着燙揣在兜裡,讓崔家的仆役帶給崔帏之。
進府的路上他十分小心,沒讓人發現,但進屋關上門後,又忍不住傷心。
他的小侍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擔憂地看着他:“公子,你見到崔世子沒有?”
“見到了。”喬雲裳接下披風,走到桌邊,自己倒茶,一口飲盡,隻覺從喉管到胃裡都涼的讓人打顫:
“人好得很,還沒死。”
“可是公子你眼圈好紅,”小侍擔憂地走過來,
“他又欺負你了嗎?”
“.......沒。”喬雲裳看着杯盞,有些失了魂,老神在在,片刻後忽然道:
“你覺得........這個崔帏之對我,會是幾分熱度。”
“.......不知道。”小侍說:“不過他上次為了聽萬花樓的琴娘一曲,也是一連進出萬花樓幾個月,還砸了不少銀子,很是情深的模樣。”
喬雲裳聞言,後槽牙忽然咬緊,有些惡狠狠:
“我猜也是。”
他又喝了一口涼茶,完全不顧冬日飲涼茶傷身:
“畫了一副醜畫來羞辱我,還說喜歡我,可見是個薄情浪蕩的。”
“哎呀,公子,你别想他了。”小侍說:“過幾日就是詩宴,今早有人把請帖送過來了,我給您收起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他說:“聽說那詩宴上連太子和三皇子都會來,太子和三皇子風度翩翩,以您的美貌,嫁入皇家當個正妃,怕也是綽綽有餘。”
喬雲裳卻沒認真聽。
他低着頭,兀自看了一眼杯盞裡的茶水,片刻後忽然道:
“崔文宴畫的那幅畫,還在嗎?”
“........在。”小侍說:“前兒離莊時發現它被丢到雪地裡了,我見公子你多瞧了它幾眼,于是便給你收起來了。”
“挂在牆上吧。”喬雲裳忽然說。
“這麼醜的畫!”小侍悚然一驚:“公子你看了也不怕半夜做噩夢!”
“叫你挂你就挂,多嘴什麼。”喬雲裳心氣不順:
“那崔帏之怄我,如今連你也來氣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