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看着喬雲裳實在心誠,又或許是念着昔日好友之情,梁玉卿終究還是心軟了。
他喝茶的動作一頓,将杯盞蓋在茶杯上,一邊将其放回桌面,一邊将給身邊的小侍遞了一個眼神。
一旁的小侍立刻會意,走上前去,想要将喬雲裳扶起來,豈料剛伸出手,就被崔帏之倏然擡起的沉冷眼神死死地定在原地,忘了動作。
小侍神情登時僵硬,手臂也懸在半空:“..........”
崔帏之見狀,理智慢慢回籠,知道帝姬這是要和喬雲裳好的意思,但仍舊不肯讓人碰喬雲裳,用警惕的眼神掃視着來人,一雙手臂像是松鼠扒拉松果一樣緊緊将喬雲裳護在懷裡,誰也不許碰。
占有欲十足。
梁玉卿看着被崔帏之護的死死的喬雲裳,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
“崔帏之。”
他嚴肅道:“雲裳尚且還未嫁人,你這樣抱着他成何體統,快讓人将他扶起來。”
崔帏之不服:“他雖未過門,卻早已是我的人。我抱我的娘子,有何不可?”
他的意思本是在他心裡喬雲裳已經是他的娘子了,他合該護着他,卻沒想到梁玉卿誤解了,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和雲裳難道已經有.........?!”
他自己也尚未出閣,話說到一半也紅了臉,趕緊撇過頭去,沒有繼續往下說,頓了片刻,才啐了崔帏之一口:
“崔帏之,你真下流!”
崔帏之:“..........啊?”
小狗懵頭懵腦地坐在地上,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梁玉卿突然罵他,倒是喬雲裳自己也反應過來了,從崔帏之的胸膛裡掙紮探出頭,低聲道:
“帝姬。”
他說:“沒有。”
梁玉卿根本不信:“沒有你這麼護着他?本宮從未見你對一個男人如此上心。”
喬雲裳:“........真的沒有。”
崔帏之聽不懂他們的啞謎,忍不住插嘴:“沒有啥啊?”
梁玉卿:“........算了。”
他按了按額角:“雲裳,不是我不幫你。”
他說:“就算我是帝姬,也不能朝令夕改的。谕令已下,便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了。”
喬雲裳垂下眼角:“.........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梁玉卿:“身份木牌已收回内庫,就代表學籍革除,大梁建朝三百年,就沒有國子監開除學生後再重新招收的道理。”
喬雲裳:“............”
他肩膀一松,眼神虛焦,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失了往日的端莊和持重,失魂落魄的,好似被人抽了筋骨一般。
崔帏之見狀,忽然不知道想到什麼,緩緩地舉手道:
“帝姬,我的身份木牌......還沒有收回内庫。”
梁玉卿一愣:“........什麼?!”
“我那天去........我那天晚上私逃出校,回來的時候身份木牌就掉了,走的時候也沒交回内庫。”
崔帏之小聲:“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我還沒有被國子監開除呢。”
梁玉卿:“...........”
身份木牌都能丢。
他無言地看着崔帏之,一時不知道該罵他人怎麼能捅這麼大的簍子,還是該說這人命怎麼就這麼好,好到他都快嫉妒了。
一旁的喬雲裳聽到崔帏之的話,眼睛登時亮了亮,擡起頭,看着梁玉卿。
梁玉卿撇過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強作鎮定:“既如此,那本宮就當做從未說過那句話。”
他說:“你過幾日照常回國子監去.......若是國子監祭酒來找你索要木牌,你就說木牌在本宮這裡保管,他就明白了。”
這是.......同意他複學的意思了?
崔帏之還在恍身,一旁的喬雲裳就已經按着他的頭往下磕了:
“多謝帝姬。”
梁玉卿心情複雜地看着喬雲裳,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也還是什麼都沒說,賞了他一些上好的金瘡藥,就讓他回家了。
喬雲裳被小侍扶出門,因為傷了膝蓋,還有些一瘸一拐的。
崔帏之看不下去,想要去扶喬雲裳的手臂,卻被喬雲裳避開。
喬雲裳看都不看崔帏之一眼,語氣不冷不熱:
“豈敢勞煩世子。”
崔帏之:“.......”
他想要伸手又怕惹喬雲裳生氣,隻能無助地繞着喬雲裳轉圈,像是個忙碌的小蜜蜂:
“娘子,為何又不理我了?”
喬雲裳轉過頭,被小侍扶上馬車,一句話也不肯和崔帏之說。
崔帏之心中焦急,在馬夫揚起馬鞭,即将要離開的時候,他咬了咬牙,直接使了輕功,竄上馬車,掀開簾子鑽了進去。
小牧被崔帏之的動作吓了一大跳:
“世子!”
“你先出去。”崔帏之一臉嚴肅地看着小牧。
小牧:“.........”
他轉過頭,看着喬雲裳,喬雲裳一臉漠然地看向前方,既不理崔帏之,也沒有開口呵斥他讓他出去。
小牧猶豫了一陣,看着喬雲裳的臉色,慢慢挪了出去。
掀起車簾走出去之前,小牧還看見崔帏之伸手想要摸喬雲裳的手,被喬雲裳側身避開了。
他不敢再看,趕緊出去了,放下簾子,被馬車外的風吹的一激靈。
車廂内,崔帏之坐在喬雲裳的身邊,迷茫又無措地小聲喊他:
“娘子........”
喬雲裳側對着他,不和他說話,也不看他。
崔帏之繞到喬雲裳對面坐着,喬雲裳很快又側過身,就是不和崔帏之正面對着對視。
崔帏之:“.........”
喬雲裳心裡記着崔帏之說的不在意他的話,故而有怨氣,此刻不想搭理他,以為崔帏之被如此晾着,很快就會發怒。
果然,崔帏之靜坐片刻,幾秒鐘後又站了起來,走到了喬雲裳的身邊。
喬雲裳側過身去,想要避開他的臉,卻沒想到,下一秒,崔帏之噗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娘子。”
崔帏之膝行幾步,抓住喬雲裳的手,輕輕晃了晃,圓潤潤的狗狗眼垂下,看上去可憐極了:
“娘子,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喬雲裳:“.........”
他強作鎮定,想将手從崔帏之的掌心裡抽出來卻失敗了,半晌隻道:
“松手。”
“我不松。”崔帏之見喬雲裳和他說話了,更加來勁兒了,直接将臉埋進喬雲裳的腰,小聲道:
“娘子,你理理我呀。”
他說話時,話裡的熱氣透過衣料,直往身上撲,喬雲裳不由得身上泛起癢來,渾身不自在:
“你......你起來。”
“娘子你不生我氣,我就起來。”崔帏之仰頭看着喬雲裳,像是急于确認一件事般問道:
“娘子你還生我氣嗎?”
喬雲裳:“........”
他沒說話,任由崔帏之握着他的手,好半晌,才輕輕掙了掙:
“不是說我跪殘了你也不在意嗎?”
他說:“現在又是在幹什麼?”
崔帏之愣了愣,沒想到喬雲裳是在介意這個,忙不疊道:
“這是我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