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除夕。
蔺禮每天早上六點,中午十二點,晚上六點和淩晨十二點都要吃一次藥膳和藥。
那些藥好像固定的,隻能管用六個小時。
所以早上六點,溫曦禾就被敲門聲吵醒,聽到管家說蔺禮該吃藥了,她強壓下起床氣,抱着蔺禮緩了幾秒。
腦袋突然被小小的手輕拍。
“對不起,吵醒了姐姐。”蔺禮聲音依舊是中氣不足的柔又輕,軟軟的,“下次曦禾姐姐不要和我一起睡了。”
溫曦禾瞬間清醒了,什麼起床氣都抛在腦後,抱着人親了一口臉蛋:“小憂不用道歉,姐姐不困。”
這麼乖的妹妹在家裡,睡什麼睡!不睡了!!!
溫曦禾一鼓作氣,抱着人下床去了浴室,将蔺禮抱到凳子上,一起刷牙洗臉,她看着鏡子裡自己和小朋友的臉,笑出了聲。
新奇的體驗。
抱着人下去吃過藥,溫曦禾見她很喜歡看雪,便抱着她坐在地毯上,靠着窗陪她看雪。
看了一會兒她就無聊了,摸出手機回消息。
看到公司的人發來的祝福消息,她想到昨天的事情,找出朋友的賬号,發過去一條消息。
【溫憬知新電影送完獎出獎項之後,把陳清賤賣給寰球】
【将她所有黑料都整理好,我有用】
信息那邊的也是個Alpha,在她公司的藝人部門,這會兒應該沒起,沒回。
或許是情緒一下子起伏,後頸貼着阻隔貼,也有幾絲信息素跑了出來。
溫曦禾聞到了,愣了一下,瞥了眼忙碌的阿姨們,松了口氣。
還好家裡的傭人都是Beta,沒人聞到。
在溫家家教中,随意釋放信息素是不禮貌的。
然而溫曦禾沒想到的是,最不該聞到的人聞到了。
蔺禮眸子動了動,神色不變的望着窗外白雪。
鼻間是她無法定義的氣味。
像奶奶釀在壇子裡的果酒,有些甜,但又比果酒要濃。
按理說沒分化的小孩和Beta是聞不到信息素的,但她這幅身體早就變成了她都不了解的模樣。
她能聞到很多氣味。
院子外的車尾氣、風帶過來的花香、哥哥姐姐身上偶爾的香水味。
還有信息素。
在溫家這近三個月,她聞到過溫爺爺的信息素味道,像村裡雪地裡的松樹,也聞到過曦澤哥哥的信息素,但她形容不出來。
如今,隻有憬知姐姐的信息素沒聞到過。
溫家這幾位長輩都是懂禮得體的人,很偶爾才會洩出一絲信息素,其他時候都收斂得很好。
這點讓蔺禮也好受不少,她很容易受氣味的影響,準确的說,是她不争氣的身體。
如果氣味過于濃烈,且讓她不舒服,身體就會抗議。
“就這麼喜歡看雪嗎?”看了幾個小時了,目不轉睛的。
“嗯。”蔺禮眯眼笑:“很喜歡。”
溫曦禾好奇道:“為什麼?”
蔺禮也不知道,所以她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被抱離窗邊的時候,蔺禮突然想到了什麼,握了握無力的五指。
或許是因為,她是在雪地裡被奶奶當做一份‘禮物’撿回家的。
也或許是,她渴望再在雪地裡,打一場雪仗,堆一個或許不漂亮但一定很大的雪人。
溫沉德醒了後就将蔺禮帶去了書房,念念書玩玩棋。
沒事做的溫曦禾懶了一會兒,起來去貼了對聯。
溫曦澤窩在畫室畫畫,一貫早起的溫憬知居然臨到午飯時間才下來,神色也有些怏。
溫曦禾了然,問了一嘴:“抑制劑檢查了嗎?”這麼久沒在家,别過期了。
溫憬知掐了掐鼻翼,點點頭:“備好了。”
中午菜色比以往豐富,但蔺禮吃不了,溫曦禾心疼地親了她好幾下,反過來被安慰了幾句,看得溫曦澤和溫沉德直笑。
溫憬知身體不舒服,吃過飯就回了房。
晚上,除夕夜,吃過飯後溫曦禾和溫曦澤忙着和朋友打電話,互送祝福,溫沉德也和老友打了幾個視頻。
蔺禮穿着紅色的合身新衣,靠着沙發背,看着熱鬧的衆人,想起了奶奶。
她的記憶力很好,六七歲的事情也記得清清楚楚。
每個打鬧的畫面,吊着樹枝調皮的畫面,握着雪團砸向奶奶的畫面,都清晰無比。
溫憬知挂斷好友的電話,轉頭,視線凝在蔺禮臉上。
那一瞬間,她在一個十歲的小孩臉上看到了孤獨和落寞。
沒有猶豫,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走過去将人抱在了懷中,看着這張病弱的臉上再次揚起柔軟的笑,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但也沒有将人放下。
她淡着臉想,剛才這個小朋友在想什麼呢?
才會露出那樣奇怪的神情。
溫憬知抱着蔺禮,給她裹上厚厚的羽絨服,戴上帽子圍巾,跟着溫曦澤他們出了屋子,在院子裡放煙花。
她不放,點火的任務是溫曦禾的。
抱着小朋友站在門口,和她幾乎同步的擡頭看向空中炸開的煙花。
“寶貝兒,好看嗎?”溫曦禾攤開掌心貼在唇邊,大聲喊:“好不好看!?”
“在叫你。”溫憬知勾了勾唇,碰了碰蔺禮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臉蛋。
蔺禮愣了一下,沖溫曦禾點點頭,溫曦禾滿意了,讓溫曦澤再拿幾箱煙花過來。
煙花升空,絢麗炸響。
蔺禮仰着頭,趴在溫憬知懷裡閉上了眼。
她的身體已經不受她控制,總是突然沉睡。
溫憬知垂眸看着懷裡熟睡的小人兒,神色舒緩。
家裡多個小朋友,好像也不錯。
沒和玩瘋的溫曦禾打招呼,她抱着人轉身進屋,上樓,摘下小朋友的圍巾帽子,脫下羽絨服,将人塞進了被窩裡。
做好一切,她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洗過澡也躺上了床。
夜深,熱鬧散去,老宅沉寂。
熟睡中的溫憬知被一股熟悉的燥熱喚醒,她睜開眼壓着嗓子吐出一口氣,下床去到醫療櫃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支抑制劑。
頸後的抑制貼被扯下,已經濕了,黑暗中那雙淺色眸子依舊清明,燒紅的眼角昭示着身體的反應,思緒卻清醒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