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說,姜海升養的那個女人在推了陳月江一把後就跑了,估計也是後知後覺怕秘書報警。
但姜左有令在前,秘書也不想把陳家扯進來,送陳月江去醫院他又不願意,隻能在辦公室等了三個多小時才把姜左等回來。
辦公室門口其實還有一些争吵過的痕迹,據說那女人哭天喊地的,不少人來勸都被她吐了一臉口水。倒是苦了她小孩在旁邊手足無措的。
姜左聽得直想笑。
她沒見過她,隻是從律師口中略有耳聞,姜海升窮其一生都在對溫良的女人施暴,沒想到最後卻惹了個這麼不好惹的。
姜左跟秘書交代了幾句就讓他回去了,然後開車把陳月江送去了醫院。
他這回倒沒說不去,老老實實地坐在副駕駛上看窗外。
除了嘴上臉上的傷,抓着安全帶的手背手腕也有幾道血痕,看着就蠻痛的。
姜左開車前在地下停車場裡讓他轉過來給自己看看。
陳月江頓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側過身。
車裡開着燈,但光線還是昏暗,她掌住副駕駛的座椅,湊近了盯着他臉上幾道細小的擦痕。
少年皮膚白淨,所以傷口就顯得有些礙眼,這個距離,姜左甚至能看清他臉上透明的絨毛,感覺到他的呼吸僵硬而遲滞,視線也完全沒有放在她的身上。
細看,抓緊了安全帶的手似乎正輕微地顫抖。
可他有什麼可緊張的?為了這種事害怕就更不至于了。
姜左隻當是小孩是世面見得少,有些亂了陣腳。
她跟他說沒事,問他有沒有哪裡痛,馬上就到醫院了。
陳月江隻搖了搖頭,低聲跟她說:“嗯。”
到了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還好檢查的結果沒有骨折也沒有腦震蕩,隻是輕微擦傷,回去擦擦藥就好了。
走出醫院時已經淩晨一點多了,醫院裡鬧哄哄的,剛才在辦公室秘書也說個不停,在車上又沒那麼多時間,到了現在,姜左才能正兒八經單獨和陳月江說說話。
“我現在給你哥打個電話,然後把你送回去,行吧?這件事我明天會詳細跟他解釋清楚。”
陳月江坐在醫院外面的公共長椅上,傷口都上了藥,幹幹淨淨的臉上紅一塊黃一塊的,雖然花了臉但不狼狽,隻是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點可憐。
“不用了。”他說。
“哪個不用?”
“都不用。”他頓了下道,“我不想回去。”
姜左沒問為什麼,她看見陳月江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收攏了手指,說:“你今天突然來公司,是為了還我借你的那把傘?”
陳月江點了點頭。
“那倒得怪我了。”姜左揣着衣服口袋笑了笑,“這真是無妄之災。”
陳月江不說話。
他剛才做檢查抽血擦藥都安安靜靜的,傷口看着還是挺長一條,但他嘶都沒嘶一下。姜左曾經打過架也挂過彩,知道痛還是會挺痛的。
這可能也是年紀到了的一種表現吧,看到這樣的小孩,姜左心裡多少會有點不忍心。
“不想回去今晚就住酒店吧。”姜左摸出手機在屏幕上找附近的酒店,“但明天我還是會上門跟你哥說明情況,可以吧?”
“……”
不說話大概就是可以的意思吧。
姜左訂了房間,驅車來到八百米外的某家五星級酒店,有服務員上前來打開車門,副駕駛的陳月江卻忽然扭頭沖她張了下嘴,還沒發出聲音,姜左下了車,順便幫他把書包一起拎了下去,轉身對他說:“走吧。”
陳月江有些怔怔,那雙望着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看不透其中有什麼情緒,過了好幾秒,他才低頭“唔”了一聲。
房間還挺大的,兩扇落地窗可以俯瞰華都繁華璀璨的夜景。
姜左把書包給他放到椅子上,問他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他既然和秘書一起等了自己三個多小時,那多半是沒吃晚飯的。
陳月江正站在窗邊看外面,聞言“啊”了一聲回頭說:“都可以。”
“那我就去随便買點,我也沒吃飯。”姜左說。
陳月江點點頭。
“我跟你一起……”
“不用,病人就歇着吧。”
陳月江小聲反駁了一句“我不是病人”之類的,姜左也沒聽他說完就走了。
樓下走一百多米就有便利店,現在這個點基本也隻有便利店還在營業。她進去随便挑了點吃的就回了酒店。
陳月江還站在窗邊,遠處的街燈灑在他的側臉上,襯得側臉弧度模糊柔軟。
他看得似乎很專注,姜左猜他應該是那種喜歡從高處俯瞰世界的人,也許吧,反正肯定不恐高就對了。
“買了點便當飯團面包,”姜左招呼他過來,把吃的從袋子裡拿出來擺到桌上,“哦,還給你帶了袋熱牛奶。”
“你的呢?”他問。
“我随便吃個就行了。”姜左挑了一個不太甜的面包,坐到他對面。
陳月江不說話,拆開包裝袋,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陳月江吃東西的速度不快,而且沒有聲音,姜左倒是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準備起身走人,餘光一瞥,發現陳月江空着的左手一直放在桌子底下,握着拳,竟然微微地在發抖。
她這下知道了,他應該确實是在緊張。
但他緊張什麼?
姜左從不覺得自己長得吓人,也不覺得自己對他說過什麼重話。
真按現在的狀況,她得小心捧着他還差不多,畢竟明天陳家就會知道他們尊貴的小少爺受了傷。
姜海升這個未婚老婆的事最後要怎麼處理,取決于陳家的态度。
姜左一直等到陳月江吃完,收拾了垃圾,才開口跟他道别。
陳月江坐在床邊,外套脫下來挂在了一邊,聞言擡起頭看向她,又馬上低下頭,他頓了頓,吐出一句不相幹的話來:“你要不要去洗個澡。”
姜左挑了下眉,面不改色的:“嗯?”
“我聽你那個秘書說,你出差這陣子一直在忙,還改了簽飛回來……”
“嗯,忙是很忙……”但這和洗澡的關系是?
姜左看他也不像發燒了說胡話,從桌上的袋子裡拿出醫生今天給他開的消炎藥。
掰了一粒,倒了杯水,走過去遞給他。
陳月江不接,也不再擡頭看她了。
姜左歎了口氣,終于還是問:“你和家裡吵架了?還是和你哥吵架了?”
陳月江的肩膀僵了僵,不說話。
“今天去我公司也不止是為了還傘吧,是不是以為我回來了,想跟我說什麼?”
陳月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