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和校董辦公室都在斯科特大樓,遠離中心廣場,偏僻清靜,環境整潔,隻有設施較為老舊,自從曼恩校董到來後,已經着手翻修。
電梯緩慢上升,霍夫抽空整理了一下着裝。
拉爾森社長率先走出電梯間,在曼恩校董辦公室前停下,敲門道:“曼恩校董,我們是學校報社的拉爾森,跟您預約了今日過來采訪。”
門緩緩打開,查理·曼恩出現在門口,卷曲的金發用黑緞在腦後系了個結,露出飽滿的額頭,白襯衫領口袖口整齊熨帖,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馬甲,黃金表鍊自襟扣眼垂下。他側過身讓出門口的位置,稍微伸出右手作出請的手勢,紳士的說道:“等候多時。”
“能夠采訪曼恩校董是我們的榮幸。”社長拉爾森客套着走進校董辦公室,回頭介紹起尼爾和霍夫,“這兩位是今年校報的新成員,尼爾·克乃西特,和霍夫·蒙克。”
尼爾和霍夫依次向曼恩校董問好。
曼恩校董笑歎道:“何必搞得這麼正式,我們年紀相仿,都别拘謹了,請坐。”
他說完隻看了一眼馥蘭國風格胡桃木鎏金扶手椅,就轉身坐到書桌右角上,卷起襯衫露出手腕,從兜裡拿出懷表看時間,粉色,淺綠色和透明紅色琺琅以金線分割出彩繪花卉點綴,就連前襟的黃金表鍊底部也鑲嵌有琺琅。
典型的十九世紀古董,簽名屬于倫敦鐘表匠梅格勒,工坊位于牛津街。
尼爾一眼就認出這塊懷表的來曆。
“現在我們該做什麼,這是我第一次接受采訪,有點緊張。”曼恩校董放回懷表,捂住心口,玩笑道,“心砰砰直跳呢。”
“這也是我第一次采訪您,我的心也在砰砰直跳。”拉爾森社長從善如流的跟了一句玩笑話就直接翻開本子,“自從在開學典禮上看到您出場演講,很多同學都好奇您為何從馥蘭國過來,校董們向來不怎麼過來大學,比如您的母親就未曾來過密斯托克。”
“我也不想從馥蘭國過來,這邊氣候我很難适應,但沒有辦法啊。”
曼恩校董攤開雙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我不是長子,無法繼承父親的爵位,又不是女孩,無法嫁人獲得供養,隻能指望母親的嫁妝,尋求一個事業,免得日後因為不谙世事而受人蒙騙,落得一個下場凄涼。”
……盡管他的語氣很真誠,但整個辦公室都靜默了。
拉爾森社長張開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抛出這個問題就是想獲得一些冠冕堂皇的答案,比如熱衷于教育事業之類的,為接下來的談話做鋪墊。
明明隻是一個引子卻硬生生被答成了結局。
曼恩校董笑出聲,合掌道:“抱歉,我第一次接受采訪,重新答可以嗎?”
拉爾森社長回過神,面露興奮,連忙搖頭道:“不,不用,這個回答就非常好,您随即說您想說的話,這才是報社存在的意義。”
獨家新聞,深度報道。
尼爾可以拉爾森社長的臉上看出這八個字。
曼恩校董點頭道:“雖然這樣說,但我剛剛還是玩笑話多一些,母親嫁妝裡的産業着實不少,挑選密斯托克大學更出于對德雷特伯爵的尊敬。現在我算是他血緣最近的人,不免有些傷感,還有些莫名的責任感。”
尼爾擡頭看向曼恩校董,德雷特伯爵不僅是密斯托克大學的捐贈者,還是密斯托克神話學會的發起人,建立人和第一任資助人。
德雷特伯爵去世後,學會才開始與綠光兄弟會合作。
他說的尊敬,是哪方面的尊敬?他說的責任,又是哪方面的責任?
“作為密斯托克的學生,我也很尊敬德雷特伯爵的人格。”拉爾森社長點頭贊同了一句後順勢說道,“您既然不避諱家世背景,我們也就直接了當的問了。您從小在馥蘭國生活,為何如此尊敬德雷特伯爵,以至于漂洋過海到聯邦任職,其中有什麼故事嗎?”
“沒有什麼故事。”曼恩校董笑得燦爛,雙眼閃動着非同尋常的光輝,“大家都知道我們這種家庭,祖先畫像總是挂滿牆壁,等孩子稍微懂事,就有家中長輩帶你去認識這些畫像,了解他們人生,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母親講述德雷特家族的曆史時,我就被奧恩·德雷特伯爵的人生經曆吸引,産生了向往之情,希望自己也能有着他那樣的人生。”
盡管表現得激動,但他對德雷特伯爵的具體人生經曆,還是使用了相對模糊的表述。
依照常理,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産生崇拜後,在對外界表述時,絕對會事無巨細的說明自己偶像崇拜的緣由,恨不得向所有人都傳播狂熱情緒。
但曼恩校董的熱情之下藏着冰冷的理性,甄别着他所說出口的話語。
這意味着他隐藏着秘密,以及有很多習慣性謊言。
尼爾垂下眼睛,知道本身就是秘密。
“能确認自己想要什麼人生,真是令人羨慕啊,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知道,隻是随波逐流而已。”拉爾森社長再次附和了一句,便拿起筆問道,“您現在已經在追逐自己的夢想,請問就任校董後,有什麼收獲嗎?或者感觸嗎?”
“收獲沒有,失去倒是有。”曼恩校董揶揄着說道,“就任校董後,我前腳去要名單清點在我名下的财産,後腳就發生了盜竊案,唯一的感觸隻能是我可真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