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煜深:……你還教育上我了。
“下雨天,總是會發生些不好的事情。”安遙抱住身側人的胳膊,小孩子尋求溫暖似的蹭了蹭,悶聲道:“所以我讨厭下雨天。”
司煜深視線不自覺看向窗外,想起他出車禍時也是雨天,雖然沒有這場大,但也給救治過程帶來了阻礙,他到現在還記得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黏在衣服上的觸感。
他附和:“下雨天,的确是挺讨厭的。”
“所以快點睡吧,一覺醒來天就晴了。”安遙伸出手拍拍司煜深的頭。
話雖如此,司煜深看了眼手機,現在才七點鐘,要睡覺也太早了……
手機屏幕光照到了安遙臉上,在昏暗的房間裡晃得他眼睛一眯,“煜深,你睡不着嗎?”
司煜深下意識就回了個“嗯”,待他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為時已晚,安遙已經撐起半個身子,認真道:“我知道啦,你想聽睡前故事。”
司煜深:……
他不搭話,安遙便以為自己猜對了,緩緩開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王子,他很受國民喜歡……”
司煜深打斷他,“這個開頭聽上去和你昨天講的很像。”
“就是呀。”安遙給了肯定答複,“我隻背下來了這一個,背得可熟啦!”
司煜深:……可是它不完整,熟有什麼用。
此時手機傳出一聲叮咚,是群消息提示音。
司煜深眉心一挑,他想,講故事可不是安遙的專利。
“昨天是你給我講睡前故事,今天該輪到我給你講了。”他緩緩開口。
安遙身形一頓,煩悶的情緒略減,他說:“好呀,我最喜歡别人給我講故事了。”
司煜深唇角勾起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他點開手機自帶的圖書軟件,打開了穩居名著榜前幾的《哈姆雷特》,低沉着嗓音緩緩開口:
“丹麥的艾辛諾爾堡,在城牆的一平台上,守衛柏納多與佛郎西斯哥入。”
“此時正是深夜,一片漆黑中,佛郎西斯哥在城牆上站崗,而柏納多來接他的班……”①
“嗯……”安遙沒聽幾句就暈乎起來,他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又不知從何問起,他甚至懷疑司煜深是在說與中文相似的另一種語言。
幾分鐘後安遙小腦袋一歪,咚的一下砸在司煜深肩頭,沉沉睡了過去,溫熱的呼吸打在司煜深胸膛,和風扇吹在腰腹的涼風形成鮮明的對比。
司煜深伸出根手指,把安遙的頭往旁邊挪了挪,同自己隔出點距離。
他心裡松了口氣,總算把這個小祖宗哄睡着了,他今天可不會幹把安遙叫醒這種傻事。
屋裡的風扇隆隆響着,屋外響雷也炸成一片,兩邊聲音混在一起,本是吵得耳根發熱,司煜深卻從這氛圍中品出一絲靜谧,隻要他不去在意,好像也沒那麼吵。
他看了沒幾分鐘書,便也緩緩垂下手,陷入睡夢中。
翌日,叫醒他的是熟悉的歌聲。
隻是聽起來和昨天不太一樣。
“長亭嗚嗚外,古嗚嗚道邊,芳、芳草嗚嗚嗚——”
這是,哭了?
司煜深趕忙起身,小心支撐着身體坐上輪椅,他離開房間才發現安遙沒坐在客廳門檻,而是蹲在院子的一處角落。
下了一夜的雨,院裡沒鋪磚的地方被雨水泡得一片泥濘,有磚的地方也積出一個個雞蛋大的小水坑。
安遙此時就蹲在泥濘的地裡,對着地上的一個拳頭大小的小土堆,一邊哭一邊唱,唱得險些背過氣去。
昨天睡前還好好的,司煜深摸不清他這是怎麼了,顧不上弄髒輪椅輪子,轉到安遙面前,問:“發生什麼了?”
安遙擡起頭,露出一張哭花了的小臉,哽咽道:“小綠死掉了,昨天晚上我還看它在瓶子裡趴着,今天早上他就不會動了,沒氣了——”
“然後你就把他埋了?”司煜深看着近處的小土堆。
“嗯、嗯,要入土為安。”安遙點頭,“可是我想不明白,它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死掉。”
其實司煜深昨天就覺得那隻螞蚱狀态不太好,不像别的螞蚱那麼有活力,而且安遙的飼養方式也算不上妥善。
他拍拍安遙的臂膀,安慰道:“螞蚱本就不是壽命長的生物,生活環境,吃食,種種原因都會導緻螞蚱死亡,你别太難過,或許他已經轉生成食物鍊更高層的生物了。”
安遙聽不懂食物鍊,但他明白轉生,于是又斷斷續續唱起了歌。
司煜深不解,“你昨天不是說這首歌代表着下一次遇見?”
“是呀,院長伯伯說死亡并不是終點,他們隻是換種方式和我們再會,所以每當有小夥伴去世,我們也會唱送别……”
療養院的孩子最熟悉這首歌,歌聲一次次呼喚着他們回家,也陪伴着命苦的孩子走過生命的最後一程。
即是離别,也是對重逢的期盼。
安遙前世躺在病床上,最後聽到的聲音也是送别,然後他就在婚禮現場醒來了。
所以他就想,或許那些去世的小夥伴也像他這樣有了新的人生,他們将在未來的某時某地重逢。
“這樣。”司煜深了悟。
安遙一連唱了三遍才停,他起身拍拍沾滿泥土的手,突然對耐心在這裡陪他的司煜深道:“有你在,真好。”說着便要給對方一個擁抱。
司煜深把輪椅向後滑了半米,生怕安遙把泥土蹭到他身上,他眉頭一挑,問:“因為我會安慰你?”
“也有這個原因。”安遙順手把手掌的泥抹到褲子上,奈何褲子也不幹淨,越抹越髒,他一邊把自己塗成個小髒孩,一邊沖司煜深綻放出發自内心的笑容,說:“主要是因為你說你不會死掉。”
司煜深心底忽然被猛猛觸動了下。
這時他手機裡傳來幾條簡訊。
郁青:[圖片][圖片][圖片]
郁青:房子找好了,我精心挑選的,布局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