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後定是多與四妹探讨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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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三。
“這些時日我也教了你不少了。”紀見鶴停下批注的筆,“你于讀書上确有天分,可我也清楚,你志不在此。”
謝景原不禁緊張了起來,失聲道:“先生!”
先生這是何意?是不想再教導他了?他做的不夠好嗎?
他還想說些什麼,他不願回到以前毫無指望的日子。
“你别多想,我隻是想……你在學業上更用心些。”紀見鶴止住了話頭,又提筆在紙上寫字。
他沒忘記長姐所言,宮中四處都有陛下的眼線。
唯有臨華宮、長甯宮以及四公主學藝的北凰閣沒有眼線。
他并未刨根究底,去問為何,卻也能猜到與甯嫔有關。
如此敏感的話題,他不能直接開口。
謝景原有些疑惑,為何先生要突然在紙上寫字。
他靜心等待先生寫完那些話。
待到紀見鶴停下筆,将那紙遞給四皇子。
紙上的字便如紀見鶴沉穩冷淡的為人。
【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我清楚,你的志向絕非讀聖賢書,你也清楚,我的志向絕非隻做一個教書先生。】
謝景原看完,蓦然擡首,盯着紀見鶴的雙眸。
這是極為失禮的舉動,可他此刻抑制不住自己的震驚。
紀見鶴隻是平靜地回視,深褐色的眸中毫無波動。
謝景原這些天當然能看出來,先生如此才學,絕非池中之物,不可能永遠隻當一個少傅。
若非紀相位極人臣,先生也不會兩年過去還是毫無所進。
先生如今是何意?是要助他達成所願嗎?
又或許,從紀見鶴成為他的先生起,便意味着紀家在四位皇子中選擇了自己。
他也曾在深夜有過妄想,他身上流着謝家人的血,他不是沒有成為皇帝的機會。
可父皇似乎已經不記得還有他這個兒子,這麼多年了甚至沒有為他尋一位繼母。
從他的生母被賜死起,他便成了父皇眼裡的透明人。
他便這麼孤孤單單的在宮裡活了十年。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在一夜之間遭了父皇的厭棄。
好在如今已經好些了。
見他心情平複一些,紀見鶴問道:“你是何想法?”
“我自然聽先生的教誨。”他回答地極為幹脆利落。
“可。”紀見鶴點點頭,取回那張紙,繼續提筆寫字。
【既然如此,你要成事,現在最要緊的,尋一位可以給予你幫助的養母。合适的有兩位,賢妃與甯嫔。】
【賢妃海氏,她的祖父海浩清,如今已年過八十,三朝老臣,如今雖早已辭官,卻是真正的清流之首,在朝在野聲望都極高。更重要的是,賢妃一直無子,大公主已過嫁齡多年,一旦出嫁也将是你的助力。】
自古這清流不一定真的清,可海浩清卻是真正的清流,與其說是清流,不如說是直臣。
【你在宮中也當聽過關于她一直想要皇子的傳言,若你被過繼給她,會得到賢妃母女與海家的傾力相助。】
謝景原看着那紙張,謹慎地點點頭。
【二是甯嫔,曲惜雁,她原本是妃位,多年前降為嫔位後便再未升位。曲家早已沒落,無法給予你助力,曲家能帶來的唯一好處是,曲家在南境的聲望仍然很高,尤其是西南東南一帶,至今仍有百姓供奉牌位。】
【如今南境軍統領任安原是曲霄的手下,你若成為甯嫔之子,南境軍或許會更容易接觸。甯嫔與賢妃相同,都隻有一女,但她對四公主極好,她不會賭上一切去幫你。她甚至不一定會願意讓你過繼到她名下。】
【而且她與榮妃關系親密,榮妃若生下皇子,她定會幫助榮妃。】
謝景原看到先生寫出“甯嫔”二字時,是有些驚訝的。
正如先生所寫,甯嫔并不受寵,也無法給予他太大助益。
可既然如此,為何先生認為甯嫔與賢妃一樣是最适合的?
【我曾聽父親說起過關于甯嫔的一些事,她絕非表面上那般簡單,隻是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隻是他說,若四公主為皇子,便是得天獨厚,陛下必立其為皇太子。】
【賢妃自然也是最合适的,這條路未來如何,隻看你如何選擇。】
“先生可否指點學生一二。”謝景原自然猶豫。
對他來說,賢妃是最為穩妥的。
而甯嫔則在意料之外。
他很喜歡那個願意幫自己的四妹,可正如先生所說,選擇甯嫔是一件難事。
“有些事,隻能自己做選擇。你便看看,我們先學哪本書?”紀見鶴将那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湊近剛剛點燃的燭火。
一切銷毀,無影無蹤。
謝景原盯着那忽明忽暗地燭火,開口道:“先生,我已知曉了。”
知曉他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