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摸吧。”蘇行雲一咬牙,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俯身閉上眼睛道:“嘴巴不可以摸,你就摸眉毛和鼻子。”
“好。”越爻指腹在蘇行雲的眉眼間撫過,他的動作很輕很慢,似乎想在心中畫出他眉眼的輪廓。
收回手,越爻輕笑了一聲,身後的雪撲撲簌簌落了一地。
蘇行雲歪頭:“你笑什麼?”
“好看……”
“什麼?”
“阿招好看,比探花郎好看。”
蘇行雲一怔:“探花郎,什麼探花郎?”
越爻認真道:“學堂外有探花郎的石像,夫子說,他是最好看的人。”
他說完頓了頓,然後湊過來偷偷摸摸小聲道:“我摸過的,他沒你好看。”
蘇行雲:……
*
日複一日,又是一年春。
三月初,桃樹上鑽出了細嫩的花芽,雪還在下,但這大概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天快要黑了,往常這個時候,越爻也快要放學回家了。
可蘇行雲在小院中左等右等也沒等到越爻。
他皺了皺眉頭,難道越爻又被人欺負了?
剛準備出門去尋,才踏出院子,就見越爻牽着狗被一衆人護送回來。
盯着他身旁一群衣着不菲的人,蘇行雲站起了身:“爻爻。”
聽到他的聲音,越爻平靜的臉上浮上一抹笑,引路的犬都不用了,飛快朝他走了過來。
蘇行雲看着他在空中亂摸的手,将自己的手腕遞了過去:“發生什麼事了?”
越爻牢牢抓住他的袖子,“神醫谷主的兒子中了丹毒,需要找合适的人換血。”
蘇行雲一愣,是有這麼一回事。
三月前,姬神醫的兒子中了丹毒,那毒遇血擴散,無藥可解,隻能全身換血,偏偏普通人的血也不行。
現在神醫谷正在四處尋合适的人,放出風聲,若有合适的,必當重酬。
他不太出門,也聽到了消息。
“與你何幹?”
“我的血合适。”越爻不等他問,又繼續平靜道:“我救他兒子,他給我治眼睛。”
蘇行雲怔了一下,盯着越爻一字一句道:“換血有風險,如果出了問題,别說眼睛,就怕是命也保不住。”
“我知道。”越爻溫聲道:“你曾經說過的,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什麼,我有心理準備。”
“你真決定了?”
“是。”越爻的回答沒有絲毫遲疑。
蘇行雲沉默半天:“好,那你去。”
越爻聽出他話中的意思,輕聲問:“你不跟我去嗎?”
蘇行雲點頭,“神醫谷外人禁入,我跟着去不合适。”
越爻抿了抿唇,過後良久,緊繃的下颚才緩緩放松:“沒關系的,神醫說換血加治眼最多一年。”
他攢緊了手中蘇行雲的衣袖,輕聲道:“明年的這個時候,我趕得及回來陪你看最後一場雪。”
“好。”蘇行雲笑了笑,随口答應了他。
第二日一早,越爻準備出發的時候,蘇行雲把他叫到跟前細細的交代。
“出門在外,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做事,不求對錯,隻求無愧于心。”
“逢人遇事三分笑,多笑笑總歸是沒錯的。”
“多交些朋友,遇到難事要學會向人求助。”
“還有啊,該讓步的時候讓步,該強勢的強勢,莫讓人欺負了去。”
越爻認真的聽着,半透明的黑綢巾下眼尾低垂,通紅一片。
蘇行雲碎碎念了一大堆後,總結了一句:“我說的話,你要認真記着。”
“嗯,”越爻用力點頭:“阿招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着。”
蘇行雲交代完,又掏出了銀錢、靈石和各種防身的物件。
煩煩雜雜的裝起來兩大包。
這一堆玩意,别說一年,幾年都夠用了。
神醫谷的人站在回廊外老是探頭往裡看,想必也是等的不耐煩了。
蘇行雲揮了揮手。“可以了,差不多就這些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越爻沒走,頓了頓,像從前一樣伸手摸上了他的衣袖,攥了攥,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他沒有眼睛,也不會流淚,隻是聲音帶着細碎的水氣:“阿招,你也保重。”
“好。”
越爻一走,蘇行雲也走了。
他們沒有機會在一起看雪了。
有了眼睛的越爻,永遠也不會想跟他一起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