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攤子被砸壞了,下午就隻能把攤子修一修暫停營業了。
幸虧老先生那個盤包漿的古董龜殼沒壞,不然這五兩銀子得分出去一半。
她坐在一旁指揮蕭譽敲敲打打,胭脂攤的老闆娘拿來了一盤瓜子邀請她一起嗑。
“你夫君以前是做什麼營生的?這身手不錯的呀。”
“他呀,以前在大戶人家裡當護衛的。後來因為眼睛看不見了,那戶人家補了一筆銀子便退下來了。聽聞玉璧山鎮有個大夫醫術不錯,我們便來這裡瞧瞧,但是這醫藥費太貴了,我也隻能幹起舊營生。”
老闆娘惋惜地點點頭,大約是覺得戳了人家傷疤,便轉了話題。
“我跟你說啊,今天來這三人啊,是玉璧山鎮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他們專門來找麻煩,然後要錢的。我們每個月都交不少銀子,你們呀,是第一個從他們手裡要錢的呢?”說罷老闆娘吐出瓜子皮,給她豎起了大拇指。
“這事官府不管嗎?”
“官府?”老闆娘冷笑一聲,“他們一夥的。”
蕭譽聽到這話停了下來,半晌又繼續敲打。
“這為首的,便是官老爺的小舅子,多少人去告官了,有用嗎?”
“沒事,他這種人作惡多端,活不了多久的。”她忽地轉移話題,“姐姐你這做胭脂的技術不錯呀。”
“那是,我還有些老顧客千裡迢迢從隔壁鎮過來呢。”老闆娘傲嬌地說道。
隔壁鎮倒也用不上千裡迢迢。
老闆娘又繼續誇她的口脂顔色如何豔麗好看,香粉如何細膩柔軟。說着還要送一盒羊脂膏給她,“抹着睡覺臉嫩嫩的,保證你夫君啊,摸着滑不溜手。”說完嘿嘿一笑。
倒也不必如此。
攤子修好已近傍晚,他們便直接去回香樓吃飯了。
路上蕭譽壓低聲音問她,“你今日說的,窺探了天機便會遭到反噬是真的嗎?”
天下雪玩着羊脂膏盒子的手一頓。
遭到反噬是真的,天下氏曆來最有出息的家主都很短命,不過是因為看得太真,窺探得太深,遭到的反噬太狠罷了。
“假的,如果是這樣天下氏早該死絕了。”
這話蕭譽是不信的。天下氏一個繁盛了上千年的家族,到如今隻餘這百來人,怎麼看都不像人丁興旺的樣子。
“你這幾日算了那麼多卦,會有影響嗎?”
她隻能活到二十二歲還怕什麼反噬啊?啧。
“就這區區幾個卦就有影響,我這家主不用當了。”
蕭譽:……是他見識淺薄了。
為了慶祝今日的意外之财,她多點了一個洄魚羹。
回香樓的老闆笑呵呵地問道,“陌夫人今天生意不錯吧?”
“還行。”
“那你能幫我算一卦不?卦金就抵飯錢了如何?”
“你想算什麼?”天下雪掏出銅錢。
老闆局促地搓搓手,“我的分店什麼時候能落成?”
銅錢丢在桌上,卦象已成。“隻要不走歪路,兩年内便能成。”
聽完這話老闆道了謝便若有所思地進廚房了。
倒是蕭譽起了疑問,“果真?”
“真。”她愉快地拿出茶壺開始沏茶。
他們租住的院子在回香樓後面的巷子走到盡頭,房子不大,勝在幹淨整潔。
院中還有一小池的荷塘,池裡遊着兩尾錦鯉,晚春的小荷才露尖尖角。
月色靜谧。
池邊有一小石桌,回廊轉角的燈籠恰好能照亮,她便在這裡給蕭譽換藥。
她解開紗布,随口問道:“你的護衛大約什麼時候到?”
“最快後日清晨。”大約是久不見光,忽地朦朦胧胧,看到檐上燈籠在微風中搖曳,燭光明明滅滅。“好像,能瞧見些許了。”
“哦?”天下雪驚喜地捏起他的下巴,認認真真地打量着他的雙眸。“瞧我能瞧真切不?”
“模模糊糊隻能看見影子。”
“哦。”她失望地放下手,拿起桌上新搗好的藥,慢慢用手指塗抹。
蘸着藥的指尖微涼落在他的眼皮上,喉頭滾動,他倏忽地抓住她的手腕。
“怎麼啦?弄疼了嗎?”她頓住,細細地瞧着,也沒很大力啊。
“無礙。”聲音喑啞壓抑。
“明日一早先去找大夫看看,說不定睡醒就看見了。”
“好。”
她用手絹把手指擦拭幹淨,剪了一截幹淨紗布給他蒙上,輕輕地打了個結。
“天下雪。”
“嗯?”這是他第一次喊她全名。
“再不回去,京郊的桃花要謝了。”
第二日一早,他們去吃了回香樓的包子豆花,便去找大夫複診。
大夫表示能隐隐約約看到東西,約莫估算,這兩日就能徹底瞧見了。回去好好吃藥就行,能看見了也不用回來複診了。
天下雪對大夫道了謝,拿了三天的藥。
他們一合計,反正也沒事做,今日再擺一日的算命攤子,明日就啟程回王都。
原本也是尋常的一日,他們晌午時還尋了空子,去跟老先生說攤子不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