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至。天下山莊書房。
第一批的赈災糧食已經準備就緒,天下雪看着清單一一核對完畢無誤,便寫信通知蕭譽的人來接手。
書房門被推開,室外烈陽灑了一地。未姹端着冰鎮的綠豆牛乳湯進來。
這些日子,未姹天天給她做各式各樣的甜湯點心,她的臉圓潤了不少。未姹把甜湯放下,收拾了一下桌上雜亂的書紙,随口道:“惜小姐說要見你,門外等候了一陣子了。”
寫着的書信最後一個字落筆,她待墨水幹透,拿信封裝好,“讓她進來罷,順便幫我送一封信。”
她大概知道天下惜想找她說些什麼?前些日子,她跟天下惜說嫁不嫁想好來找她。兩日後天下惜沒來,她也沒催。又過了好幾日,倒是她先沉不住氣了。
她這邊想着,天下惜便進來了,瞧了一眼她,自顧自地在茶案處坐下。
她不說話,天下雪也沒理她,拿出管家送過來的賬簿認真地看了起來。
“你說,我真的不能嫁給陌沉哥哥了嗎?”她的聲音很輕,像自顧自地呢喃,又像問她執着地要個答案。
翻看賬簿的手一頓,她輕歎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道,“想嫁給他可以,我死了,你當上家主。”
天下惜一臉愕然,臉頓時煞白,“你為何要說出這種話羞辱我?”天下氏的家主不是随随便便誰都能當的,十二族□□同占蔔出的命定之人有資格繼任。天下雪說出這話,不就是在羞辱她沒有這個資格嗎?
天下雪:……
“反正我讓你想清楚再找我,沒想清楚就再回去想想,我很忙的,沒時間跟你談心,開解你。”
她不說話,低頭咬着唇想了片刻,終究是道,“我嫁。”
天下雪不說話,她自讨沒趣,便自個兒地走了。
處理完所有事務,天邊恰好攏上最後一絲夕光。書房内暗下來,穿堂風過隻有四周的燭火明明滅滅。她突然羨慕起蕭譽的夜明珠宮燈,亮堂還不會被風吹熄。
未姹進來,道晚飯已經備好,可以過去用膳。
“接了信的人說明日便過來天下山莊找家主。”
吃飯的時候九月也在,細細想想,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九月一起用晚膳了。她們都很忙,各自忙各自的,鮮少有時間碰面,更不用說一起吃飯了。
九月倒是高興,吃了兩大碗飯,一直誇未姹做的飯好吃。
“終于能閑下來了,未姹,我明日跟你學做糕點可好?”
“不、不好吧。”天下雪首先拒絕,她與九月相識多年,她們都很了解對方,所以對對方的廚藝天分都有深刻地體會。從前她們做的飯,連大黃都不吃。對,大黃就是她們在青竹鎮養的狗。
九月就是個閑不下來的人,所以天下雪決定給她找點事做,“你有空去泠玉閣問問有沒有夜明珠?”
泠玉閣是延殇城最大的玉樓。
“夜明珠?買來做什麼?”九月一臉莫名其妙。
“買來做宮燈,就先買十顆罷。”
九月:……
“我跟你說,你這種奢靡之風不可取。是蠟燭不能用嗎?是蠟油不能用嗎?”九月勸誡道。咱們都是窮苦日子過來的,不能過上吃飽飯的日子就要亂花銀子,不可取,真真不可取。
“九月你有沒有想過?”
“嗯?”
“蠟油會用竭,但是夜明珠不會。”
九月陷入了沉思。
翌日,管事來說,門外一少年求見,并遞上了拜帖。
大約就是蕭譽的人,來接赈災糧的。她讓管事帶進正廳,便寫了手書過去。
正廳中少年乖巧正坐。她認出來了,立夏那日長街上的少年,潇湘樓的店小二。
少年看到她也很驚訝,大約猜到她就是那個傳說中很神秘的天下家主。少年看她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便急不可耐地解釋,“姐姐,不,家主我……我不是店小二。”
天下雪:……說得很好,下次别說了。
少年紅着臉,沉默了片刻,才道:“天下家主,我是譽王派來接糧的人,我叫解辛。我從漠北軍營過來的,因在城中聽候差遣空等着無聊,便去潇湘樓打了幾日的零散工。”
天下雪輕笑着點了點頭。
她遞過手書,“拿着信箋便能取糧。”
少年謝過,“家主,半個月後我再來。”
“來得及嗎?”半個月時間,從延殇城到江南來回,甚艱難。
“我們走河運順水而下,我再八百裡快馬加鞭回來,定然趕得及。”
“那便好。”
連漠北軍營的人都要調遣來用了嗎?
七月初,連綿大雨。
延殇城是北方小城,多數時日都是無雨幹旱。下了好幾日的大雨,連九月都覺得不尋常,但是九月也是第一年夏天在延殇城,便也沒多問。
但是一直在延殇城的未姹就察覺了,“這多日大雨真是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