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清許不語,隻垂睫直直望向桑佳樹。
少女眉目溫順澄澈,發絲烏黑襯得面龐尤為白皙,同樣黑鴉的瞳眸中唯有倒影出一個他,顯得更加深情專注,好像被全心全意溫柔對待着。
兩人從頭到尾沒動,就在這場對峙将被時間無限拉長時,桑佳樹突然擺手看似投降,實則混淆視聽,耍賴道,”好好好,我不急。反正昨天你答應我了,領證後就什麼都說,秉持公平透明無隐瞞原則。”
這不就是耍賴?
當時談清許意思隻是領證後就回答她提出的三個問題,轉頭就自行理解出多層含義。
想必閱讀理解這一題,是個讓老師頭疼的選手。
桑佳樹有一種被安排明明白白的錯覺,不必操心,隻需指出想要去往的方向,一切都有人鞍前馬後,周到細緻,安全感滿滿。
村頭三岔路口,送他們去往縣城的驢車早已候着,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桑佳樹夢遊似的到了縣城,被談清許領到她之前就去過一次的那個書店。
隻這一次,因他的關系,她可以踏足後院。
招待的人依然是那個吉祥物似的小老頭,看着兩人從掀開一角的布簾後進來,兩張精緻面龐進入視野。
頓時裂開嘴笑了,兩排牙花子都露了出來。
身後高挺男人體貼的為身前姑娘服務,男的帥女的俏,兩人之間氣場默契和諧,一動一靜中是不容第三人插足的氣氛,郎才女貌,好不相配!
不過幾秒鐘功夫,店長老頭兒已經走至院落中央李子樹下,朝他們笑,“千裡姻緣一線牽。賀喜賀喜。”
談清許接受良好,“謝謝。”
聽兩人寒暄,恰聊接下來具體領證時間酒席安排,桑佳樹方才覺得有些赧然。
先前正氣凜然主動要求别人娶她的模樣,就在昨天。
吃晚飯時,由店長當場拍案敲定,一切從簡。
兩人結婚突然,情況特殊,父母親人都無法出席,隻能宴請親近好友,地點就定在明日平水村趙中醫家。
店長一拍桌,“我就要在他家,是擡舉他,敢說一個不字!”
桑佳樹憑直覺覺得這個“他”指的就是她師傅,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淵源。
談清許将酒杯拿走,把人扶回房間休息。
桑佳樹主動把碗筷收撿壘好拿回廚房,糾結着剩菜要怎麼處理時,人回來了。
廚房不大,隻點了一盞煤油燈,随着有人靠近,他身後的光将影子投射在桑佳樹身上,幾乎涵蓋整個身形。
她才發現談清許手裡提着一個木桶,問她,“你先去洗澡,洗頭嗎?”
“…要。”
嘩嘩嘩舀水聲。
“拿上燈,過來。”談清許已經提上裝滿水的木桶腳步輕盈地出了廚房,聲音從小院中傳來。
“哦…”桑佳樹後知後覺跟上,并合理懷疑他完全不需要這盞燈也看得清腳下的路。
洗澡與廁所是同一個地方,對見慣了後世花樣百出内部裝潢的桑佳樹來說很袖珍,容納一人錯錯有餘,兩個人就有些勉強,轉不開身。
但她忽的想着,店長好像是獨居,那應該沒有兩個人一起使用的機會。
談清許把桶放下,出來站在門邊給她讓出視野,指着架子上,“籃子裡有沒拆開過的香皂,一桶水隻夠洗澡,你出來後就在院子裡洗頭,衣服…”
桑佳樹歪着頭往裡瞧,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扭回頭看他,兩顆幹淨漂亮的眼珠子在昏暗中實在紮眼,明亮得像破冰的湖面。
衣服怎麼了?籃子裡的衣服藏青色,領口露出來繡有幾朵小花,憨态可掬。
桑佳樹不懂,來回看人,他的面上帶出幾分顧慮的情緒,欲言又止。
最終,她隻能看着男人猶豫再三後,選擇沉默離開,留下一個傾長背影。
洗完澡出來,新的熱水打好放在牆角石台上,洗發皂三個字明晃晃印在亮黃色油紙上,四周粘合緊實,也是全新的。
桑佳樹把手伸進水裡,水溫合适。
撕開洗發皂包裝紙,濃郁香氣沉浮四溢。
廚房裡碗已然洗好整齊疊放在櫃子裡,竈台收拾得幹靜不染塵灰。
桑佳樹,“……”
原來這就是妻子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