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鳳岐看到侍從來來回回續上新的香,他估摸着自己跪了也有四個時辰了,他的膝蓋好像被黏在地上一樣,盡管蒲團上有柔軟的墊子,他也感覺到一陣寒意。
這種天氣實在是太冷了,皇陵周圍雖然有拿着火把的侍衛,但是那種溫暖仍不能帶給他,宣鳳岐已經感覺到自己有些跪不住了,他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好像快要倒下去似的。
跪在他旁邊的謝雲程感覺到了宣鳳岐這種異樣,他此刻蓦地站了起來走向外面,在這種場合之下小皇帝的不守規矩顯得他像一個異類一樣。
衆臣見到皇帝起身了,于是紛紛彎下腰來行禮:“陛下——”
宣鳳岐知道小皇帝活潑好動,而且都過了四個時辰了,他就算跪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宣鳳岐還是跪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并未回頭,而是冷聲說了句:“繼續。”
所有人聽到他這句話後都恢複了之前那副跪拜的樣子,誰也不會在意小皇帝到底走出皇陵去了哪裡。反正皇家的車馬隊伍就在這裡,衆臣還未跪夠十二個時辰,在那之前誰也不能離開皇陵。
宣鳳岐跪着跪着忽然覺得自己的眼前開始模糊,他的身子稍微搖晃了一下,可是他還是撐着自己在先帝靈前跪着。雖然他身後的人也有開始搖搖晃晃的,但是他還未開口說停下,那麼那些人就要繼續跟着他一起跪着。
宣鳳岐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天,隻是跪在一個地方什麼也不幹,自己的膝蓋跪得都沒有知覺了,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樣。漸漸的,他感覺自己身上有些冷,身體也有些發顫,果然一天一夜還是太勉強了嗎?
夜晚的皇陵比白天的時候更加冷,皇陵的周圍都點起了火,篝火讓這周圍暖和了一點。
就當宣鳳岐覺得頭腦發熱,眼前一片模糊的時候,他忽然聽到有人踩着雪走了過來,宣鳳岐在這冰天雪地中感覺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溫暖,他的眼睛也随着闖進來的溫暖一下明亮起來。
宣鳳岐朝着那熱源的方向看,結果他看到了謝雲程拿了一個手爐鑽進了他的鬥篷裡。宣鳳岐微微愣了一下,随後他低下頭小聲說道:“陛下,您這是幹什麼?”
謝雲程這個時候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他拿起手爐來:“我知道皇叔怕冷,所以我特地為皇叔拿來一個暖和的手爐,我拿來的時候沒有人看見,皇叔放心好了。”
宣鳳岐的身上有一股令人舒心的清香,謝雲程緊靠着他,暖和的手爐将宣鳳岐身上的那股幽雅的淡香發揮出來。謝雲程躲在他那又暖和又香的鬥篷裡不想出去。
宣鳳岐聽到這孩子的話後心裡覺得一陣暖意。多會體貼人的孩子啊,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話一定會很讨人喜歡的。宣鳳岐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捧起了那個手爐:“嗯,多謝陛下。”
話音剛落,宣鳳岐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他的眼睛看着在他鬥篷裡的小皇帝,他明明能看到人的輪廓,但是小皇帝的臉卻是模糊的:“奇怪,我怎麼看不清陛下……”
他這話未說完就毫無預兆似的栽倒下去。
“皇叔,你怎麼了?!皇叔——”在宣鳳岐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感覺到了小皇帝在他面前不停的搖晃他呼喚着他。
宣鳳岐就這樣倒在了謝雲程的身上,謝雲程驚慌失措地跪坐在地上,他能做的隻是不停地搖晃着宣鳳岐單薄的身子。他的手停在了宣鳳岐的額頭上。
好燙——
宣鳳岐驟然昏厥,在皇陵跪着的人亂成一團。宣鳳岐的貼身侍衛聽到了動靜之後闖進人群之中,當他看到宣鳳岐臉上蒼白地躺在地上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跑上前想抱起宣鳳岐離開。
就當他的雙手快要觸碰到宣鳳岐時,抱着宣鳳岐的謝雲程忽然瞪着眼睛看着他:“放肆!”
你是什麼東西,你也敢這樣碰他?
慕寒英也許察覺到了謝雲程眼中流露出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敵意,他連忙屈膝下跪:“陛下,王爺突發急症,得要趕快回到玄都救治!”
謝雲程看到了宣鳳岐那副虛弱的樣子後微怔了一下,慕寒英就像急了似的擡起頭來看向謝雲程:“還情陛下同意王爺回京醫治!”
謝雲程抱着宣鳳岐的身體,當他觸碰到宣鳳岐那隻冰冷的手後回過神來。他早就聽說過宣鳳岐是一個病秧子,這人從晌午跪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就當慕寒英求着謝雲程的時候,站在他身後的溫郁忽然開口:“啟禀陛下,這次行祭是王爺提出來的,王爺是要為了衡城死去的将士還有百姓跪上一天一夜的,若是王爺現在走了,如何對得起我大周将士的在天之靈。”
跟溫郁一黨的朝臣聽到他這樣說後連忙附和道:“陛下,尚書大人說得有理啊!”
謝雲程就像受到幾番糾結一般,片刻後他看向慕寒英:“去吧!”
慕寒英聽到謝雲程同意了,于是連忙一把抱起了昏厥的宣鳳岐往皇陵外跑。謝雲程站在原地,他緊緊攥住了雙拳,他現在生氣的不是那些朝臣的聒噪,他是恨自己這副身體。
他沒有像慕寒英那樣健壯的身體,小小的臂膀根本就抱不起宣鳳岐。他想抱住宣鳳岐,他明明不想讓慕寒英把宣鳳岐抱走的。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