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高在腦子裡複盤剛才的棋局,想了一路,直至走到城西徐府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那步就該直接撲他的。
徐府門廊的小厮見了劉子高,趕忙迎過來:“劉大人。”
說着引着他往宅子裡走去。
“有勞。”劉子高還為着那步棋懊悔,有些心不在焉。
徐宅大的驚人,一路彎彎繞繞,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院子。
院子裡種了好些梨樹,梨花開的正好,簌簌的壓滿枝頭,微風吹過,花枝輕搖,花瓣自枝頭飄落,在微風和煦的春日裡下了場雪。
空曠處立了個靶子,徐道年穿着月白的窄袖圓領袍,搭箭拉弓,身後映着滿園春色。
劉子高從來沒聽說徐道年還會射箭,一時間起了興緻,倚在廊邊的朱紅柱子上,遠遠的瞧着。
隻見徐道年将弓拉滿,描着靶子,動作不慌不忙。
别看他平日裡瞧着弱柳扶風的,那張弓瞧着有十來斤重,單手拿着輕輕松松,像是在拿什麼小物件。
手一松,弦緊緊的繃開,一聲沉悶的驚弦聲傳開,“咻”的一聲,箭直直的飛了出去,有劃破天際之勢。
劉子高驚歎,徐道年還真是個文武兩開花的奇才,沒忍住拍手叫好。
結果那箭連靶子的邊兒也沒擦到,落在了遠處的地上。
欲脫口而出“好箭法”卡在了喉間,隻蹦出個“好”字來,餘下兩個字生生的咽了下去。
聽着倒有些喝倒彩的嫌疑。
徐道年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劉子高幹幹的笑了兩聲,找補道:“會好起來的,起初學箭都是這般。”
徐道年将弓收在身後,點了點頭,算是認同。
“要不,我教你射箭,你指導我下棋,怎麼樣徐道年。”劉子高走過去,手肘虛虛的搭在徐道年肩上。
徐道年将弓遞給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劉兄請賜教。”
劉子高雖說不似陳将軍那般精于騎射,但也能甩尋常世家子弟半條街,相較于他的棋藝,騎射算得上是十分出彩。
射箭最重要是的瞄,其中的巧勁隻可意會,劉子高盡可能的表述其中的要點。
徐道年品着他說的話,點着頭,拈弓搭箭,虛虛的瞄了瞄,松了弦。
箭離弦,而後牢牢的落在了靶上,雖未中紅心,但對于初學之人,已經算是不錯了。
劉子高兀自在邊上遠遠的坐在,看着徐道年,滿臉的得意。
我可真會教!
天色漸暗,直至見徐道年收了弓,劉子高這才想起自己來尋他的原因,連拖帶拽拉着他去了同春樓。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了,可同春樓的食客照樣很多,一樓的大廳幾乎沒有空桌。
掌櫃遠遠見了兩人,趕忙出來迎。
将兩人引到二樓的天字号包間。
徐道年不過半日便能能将箭術學成這樣,劉子高忍不住誇道:“徐道年你這人真是奇才。”
身邊的人遲遲沒有出聲,劉子高偏頭看了過去。
徐道年側首,眼睛垂着,折扇在手心裡敲着,視線落在大廳上那個穿着長衫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形不高,有些微胖,小眼睛圓鼻頭,看上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人,尋常到讓人有些記不住他的臉。
男子面前擺着三四個菜,都是店裡的招牌,片刻停箸,在桌上丢下半兩碎銀,起身走出門去,身影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
“怎麼了?”劉子高問道。
徐道年收回視線,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肅穆:“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眼熟。”
用了飯,劉子高打包了幾個特色菜,拎着食盒,說要去城郊看看宋晟彥,兩人在街口告别。
徐道年繞去西大街的陳記,買了些糖果,路過朱雀大街時,又瞧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腳步頓了頓。
他恰好從博古書鋪出來,手裡拿了三五冊話本子,而後走進了巷子裡。
巷子錯綜複雜,不一會兒就沒了影兒。
徐道年收了折扇,轉身正想打道回府,不遠處博古書鋪隔壁的甜水鋪子門前排着長隊,沈聽月在末尾排着隊。
附近沒有長公主府的車架,身邊也沒有女使跟着,想來又是獨自溜出來的。
沈聽月今日穿的很素淨,水青色的長褙子配了條白色百疊裙,發上斜斜的簪了隻花瓶簪,時不時踮腳向前頭張望着,全然沒有盛裝時的鋒芒。
甜水鋪子裡的蜜餞甜水散發着絲絲縷縷的甜香氣,徐道年神使鬼差的走了過去,停在了隊尾。
許是察覺到身後來了人,沈聽月轉頭向身後看了一眼,瞧見後頭排着隊的人是徐道年,有些許的驚訝。
徐道年像是剛發現前頭排着的人是她,因着周圍人多紛雜,隻颔了颔首:“沈姑娘。”
沈聽月點頭,視線從他手邊上的印着陳記二字的油紙袋上掃過,不鹹不淡的問道:“徐大人愛吃糖果?”
“嗯。”徐道年應了一聲。
沈聽月也沒再說話。
兩人随着隊伍向前走着。
“來四兩蜜餞果子。”沈聽月想了想,“再來份豌豆糕。”
博古書鋪今日的話本子賣的差不多,鋪子裡沒什麼客人,季允言見沈聽月許久沒回來,便出來瞧瞧,身子倚在門邊上,看向隔壁甜水鋪。
沈聽月捧着兩個油紙袋,走了過來。
“四兩蜜餞果子。”清潤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客官,今日的蜜餞果子賣完了,方才的是最後一份了,您改日再來。”店家的聲音帶着歉意傳來。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