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傷了?”
程靈沒料到他會注意自己手指上的創可貼,她擡手看了一眼,說:“沒事了,已經處理過了。”
“碘伏塗了?”
“……沒有。”
“包紮過嗎?”
“……也沒有。”
沈弈拉着程靈就走。
雜志掉在地上,程靈叫了一聲:“哎,免費雜志掉了。”
沈弈斜睨她一眼,回身撿起地上雜志,捏着她的手腕朝馬路上走。
馬路上的車自動禮讓行人,沈弈拉着她穿過馬路暢通無阻。
程靈看着他的背影,說:“我真沒事,就是被菜刀切了下,過兩天就能好,小時候都是這樣的。”
沈弈不理她。
她住的小區對面的馬路上有個連鎖藥房,沈弈拉她進去,這才松開她。
藥房有貨架。他從貨架上拿了碘伏,一包醫用棉簽,還有無菌紗布,又拿了一盒布洛芬,以及一瓶礦泉水。
沈弈去結賬,程靈想着不好讓他花錢,連忙到櫃台邊,說:“掃我的吧,我有醫保。”
店員看着她,說:“我們店不能使用醫保。”
程靈:“……那你等等,我付款。”
她低頭調付款碼,沈弈伸手,直接按在她的手機右側鍵上,哒,屏幕息滅。
他遞上手機,說:“再要個袋子。”
店員在鍵盤上操作了下,然後舉着掃碼槍,滴一聲,掃碼成功。
沈弈左手拎着一袋藥,右手拉着程靈走出藥店。
他左看右看,最後拉着程靈回到小區,程靈以為他要帶她上樓,指着西側的樓說:“我住的樓在那邊。”
沈弈看她一眼,接着拉她到小區裡最近的木制長椅上坐下。
程靈:“……”
沈弈從塑料袋裡取出碘伏和棉簽,放在兩人中間,然後要去拆她手上創可貼。
手伸到半路一頓,又縮回來,搭在腿上,說:“你自己塗一下。”
程靈:“好。”
她低頭,土黃色的創可貼纏在食指上,她找到貼口,輕輕撕開,不想膠太黏,這一撕,竟扯到手指上的皮肉,她不由嘶了下。
創可貼一半貼着一半撕開,黃色的藥物處,已經染了一塊血,手指上也有血痕,傷口沒有愈合,皮薄薄削開,露出一條血縫,看着觸目驚心。
沈弈的語氣有些冰:“你輕點行不行。”
程靈:“……這是我的手。”
她要去撕另一個創可貼,沈弈按住她的手臂,眉頭皺得很深:“算了,我自己來。”
程靈:“……”
她隻好收回手,坐直身子,食指伸向沈弈。
沈弈傾身,一手捏住她食指未受傷的部分,另隻手輕輕去觸碰創可貼粘連處,小心翼翼撕開一條小縫,然後,越拉越大。
長椅上方正是低矮的路燈,夏季飛蟲萦繞。
他低着頭,中分的劉海垂下來,頂光落在他立體的眉骨上,投下的陰影遮擋住他漆黑的眼,更顯深邃。
右側卧蠶那顆痣,使他這雙眼睛看起來更加深情,他這張臉本就多情,随便看别人一眼,都讓人覺得他對你有意思。
而此刻,他盯着她的手指,細緻地摘掉創可貼,用棉簽在傷口處擦碘伏,又輕輕吹了吹。
被棉簽擦過的地方,不知是不是碘伏在奏效,涼涼的,濕濕的,也很癢。
就好像他面對的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食指,值得他最用心的呵護。
這也的确是程靈第一次被人這樣用心對待傷口。
程靈小時候也有受傷,印象中的處理方式——甚至稱不上是處理方式——都是不斷地擦掉血迹,直到傷口自己不再出血,然後就不管了,傷口自己會愈合。
就是疼——等疼痛慢慢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不疼——傷疤變淺——好了,這樣一個過程,每次都是。
所以對程靈來說,受傷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她自己可以挺過來,也都會好的。
她不是特别懂,沈弈為什麼突然變得嚴肅,甚至比她還生氣。
但同時她又不敢說話,因為在沈弈看來,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她怕自己多說多錯。
“怎麼樣,疼嗎?”
他擡眼,眼窩深邃,睫毛濃密又長,根根分明。
察覺到他的視線,程靈第一時間移開眼,落在自己的手指上,逃避跟他對視。
“……不疼。”
沈弈松口氣,無菌紗布一圈一圈纏上她手指,給她包紮好,嘴上也沒停。
“受傷了怎麼能不擦碘伏,肯定要第一時間消毒,醫院的針頭不比你的菜刀幹淨?你看哪次紮針前醫生沒給你皮膚擦藥?”
“還好傷口沒那麼深,不用打破傷風針了,不然感染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對自己上點心?”
他左一句右一句,态度也兇,程靈無措地坐在長椅上,雙腿并攏,像個小孩子一樣聽他教訓自己。
包紮完,沈弈給她打了個蝴蝶結,放過她的手指,又給她按了一粒布洛芬到她掌心裡,掏出礦泉水,擰開,遞給她:“吃一粒,過會兒就不疼了。”
程靈沒吃過布洛芬,不太敢相信,猶豫地看着沈弈:“真的會不疼嗎?”
十指連心,她的傷口火辣辣的,如果不是一直忍着,她真想哭。
沈弈沒好氣看她:“問你還說不疼?”
程靈:“……”
她不敢再說話,接過他遞的水,低頭把布洛芬吃了。
吃完,沈弈把礦泉水接過去,擰上蓋子,臉色這才緩下來。
程靈說:“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一次,不過你說的那些情況都是小概率情況,你不用擔心,我自己能處理好的。”
不知道為什麼,程靈說完這些話,沈弈剛轉好的臉色更差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說錯了,心裡頭莫名,但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多說,怕又惹他生氣。
程靈連忙閉嘴。
沈弈把東西收回袋子裡,站起身,手指着西邊,垂眼看着她,問:“你住的樓在那邊?”
程靈:“……對。”
沈弈對坐在椅子上的程靈伸出手:“起來吧,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