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女人顯然沒有見過這陣仗,慌亂直起身,扶正盤于腦後的赤玉木簪。即使看不見女人的五官,也能想象出臉色有多差。
罪魁禍首此時卻笑眯眯地歪着腦袋,完全沒有身為始作俑者的自覺。
宋知眠:“我很喜歡老師呢,要不要一起回去?”
在女人反應過來之前,宋知眠迅速往身上揩了揩,然後迅速伸手牽住了女人的小指,随即順着小拇指攀上手掌,一拉一扣。
牽手成功。
沒有想象中冰冷滑膩的觸感,女人的手竟然是溫熱的,與常人無異。宋知眠剛才一頓瞎谝的時候過于緊張,掌心沁出一層薄汗,在碰到溫熱柔軟的手後,溫度驟升,細密的汗珠變得愈發黏膩。
感受到無臉女人疑惑甚至震驚的一瞬停滞,宋知眠彎了彎眼睛,耐心解釋道:“第一次和你牽手有點緊張,出了點汗,不介意吧?”
無臉女人:“......”
誰想問這個了!??
宋知眠看上去心情很好,攥起女人的手就往門口走去。房門半掩着,外頭明亮刺眼的日光穿透進來,打在地面上。
“......”無臉女人跟着走了幾步,停在門口,把臉轉向宋知眠,“你會和我一起走?”
宋知眠望着這張滲人的空白面孔,腦内迅速自動補上一張漂亮的臉蛋,補完後她看向女人的眼神又更真摯了幾分。
她不動聲色地松了松手,另手輕輕搭在人肩頭,“我當然會和您一起走。”
“可是...您還沒回答我呢,是喜歡好孩子——還是喜歡我?”
女人沒有回答,靜靜站在原地不動,空蕩蕩的臉正對向宋知眠,仿佛在與之對視。
宋知眠目光灼灼,“不過,您不用着急答複。”
語氣輕慢又笃定。
“我們很快還會再見面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搭在肩頭的手突然施力,猛地将女人往外推了一把,另一隻手趁機抽離,借力向後撤的同時迅速帶上了門,一氣呵成。
門被完全合上前,透過愈發狹小的縫隙,可以看見對方猝不及防被這股出奇的大力推得一個踉跄,根本來不及反應,高跟鞋磨過地面,剌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随着‘哐當’一聲,門被徹底關上,隔絕了光亮,整個房間的燈光驟然變暗。
場景似乎扭曲了一瞬,屋内所有活氣像是全都随着無臉女人的不見而消散。
想象中的敲門、砸門聲并沒有傳來,門外的世界像是突然間消失了,連帶猛烈的日光一起銷聲匿迹,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宋知眠閉了閉眼,背抵房門緩緩滑下,她能清晰感受到胸腔中猛烈跳動的心髒,咚咚咚擊打着鼓膜。
四周環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換,室溫驟降,如同寂靜嶺中正在交替的表裡世界,一點點顯露出原本猙獰的樣貌。
宋知眠沒有被環境所影響,反而松了口氣。
暫停的時間,詭異的女人,明明是深夜外面卻豔陽高照,還有那些欲蓋彌彰的物品。
看來她的猜想不錯,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進入真正的宿管辦,而是誤入了某個幻境,而無臉女人就是這個幻境中心的錨點。
換句話說,這個幻境屬于無臉女人的記憶。
這也是為什麼,無臉女人看上去詭異恐怖,但沒有對宋知眠表露出任何惡意,因為她本身以記憶中的‘活人’形象存在。
當下最要命的就是,她必須在一個小時内前往浴室。時間對她來說極為重要,但在幻境中并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或者說幻境裡外的時間不在同一條線上,無法确定到底過了多久。最壞的情況是,幻境外的時間仍然在流逝,并且已經到了規則即将生效的時間點。
宋知眠清楚,她必須以最快速度離開幻境,回歸遊戲。
可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對如何離開幻境這一問題完全毫無頭緒。
宋知眠隻能賭一把,既然她不能主動離開...那把幻境的中心錨點移開呢?
場景随錨點移動,兩者分離時,是不是就意味着原地不動的她能借此脫身?
頭頂的燈泡‘滋滋’兩聲,閃爍着變暗,整個房間愈發黯淡,白牆皮撲簌簌往下掉,露出斑駁的内裡。
幻境在崩塌。
宋知眠阖上眼,擡手撩開垂至頰邊的碎發,蹭到微微發燙的臉蛋。
她一緊張就會臉紅,腎上激素飙升,比喝醉酒還上臉,燙得吓人。四肢冰冷,臉卻發熱,體内的溫度仿佛一股腦全沖了上去。
還好,她賭對了。
幻境即将結束,室溫在慢慢回暖,燈重新亮起,手腳已經沒有那麼冷了。
...等一下。
亮燈?
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刹那間全身血液停止流動,寒意重新爬上背骨慢慢侵入,恐懼不安的因子瘋狂在體内跳動、叫嚣。
宋知眠猛地睜開眼,刺眼的光亮晃得眼前一陣白,刺得眼皮掀也掀不開。她拿手腕擋了擋,待雙眼緩緩适應光線後,擡起眸看去。
屋内發出的異動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寂靜回籠,暖黃的燈光灑下,重新将房間裡的一切鍍上黃燦燦的朦胧感,溫暖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