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嘴裡含着糖,眨巴着眼睛,這時候看不太吓人,甚至有點呆。
有一個瞬間陸安慶的神情很像要沖上來把林清源打一頓。
然而男人臉色白了紅紅了白,沒來得及爆發,便被“哇”的一聲引走了注意力。
陸新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眼淚被他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明明是一般家長最頭疼的場面,陸安慶卻一下子放松了,肩膀朝前塌,沒了剛才神經質的模樣。
他抱起陸新城輕輕哄:“别怕,爸爸在,爸爸在這裡……”
他看起來正常許多,語氣也平靜不少。哄了會,才顧得上對兩人道:“你們坐會,孩子不懂事,招待不周。”
徐爍趕緊道:“沒事陸叔,我帶林哥去給新宇上柱香吧,你不用管我們。”
“也好。”陸安慶點頭,又囑咐道,“上香的時候小心别弄錯,你和新宇小時候熟,用案上最左邊的。”
他頓了頓,沒看林清源,背過身坐回了門口的椅子上:“清源用顔色淡的那種。”
“往裡走,左邊最裡面的房間。”
這邊祭拜的規矩,輩分不同親疏不同,上的香長短粗細品種都有區别。
徐爍應了聲,帶着林清源穿過堂屋。
臨到拐角的時候,林清源摸了摸口袋裡已經冷卻的辟邪符,回頭看了一眼,正巧又對上陸安慶要把他盯穿似的視線。
那瞬間陸安慶顯得很慌亂,刷地把頭扭開了。
林清源忽然覺得這一趟可能不進去更好。
但他身邊還有個徐爍。
少年毫無所覺,正對林清源小聲說話:“林哥你剛才吓死我了,我還以為陸叔要打人呢。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寶貝新城,往常都不讓人随便進屋。”
林清源回憶剛才的行為,似乎是有些唐突:“我隻帶了棒棒糖,不然,下次給他别的?”
下次?還别的?
徐爍:“……算了林哥,你不适合哄孩子,咱以後不幹這事了啊。”
他語氣比起聲稱要“哄孩子”的林清源專業許多。
“我剛才還想說什麼的……”徐爍心累地繼續道,“哦對了,還有新宇的事。今天也很稀奇,之前别說祭拜,新宇剛出事那時候,頭七都不讓我們來。”
林清源問為什麼。
徐爍搖頭:“不知道,可能因為連着兩個孩子身體都不好吧。新宇心髒有毛病,治了七八年,把家裡都拖垮了,還是沒留住,新城生出來又是,雖然沒新宇那麼嚴重,但安慶叔從那之後就有點神經……林哥你可千萬别說出去啊!”
意識到這麼說長輩不好,徐爍趕緊收聲。
正好兩人走到一間小房間前,門開着,裡頭拉着窗簾光線昏暗,能聞到香燭的味道。
徐爍:“就是這裡了。”
林清源嗯了一聲。
他想了想,側過一步,在徐爍之前先進了半個身子。
房間裡全是燎起來的煙,霧蒙蒙的不太真切,靠牆的地方擺了張桌子,走近了,上面立着個牌位,字卻看不清楚。
徐爍上前,按陸安慶的囑咐拿了左邊的香,點上,閉眼誠心地拜了三拜,插.進去。
林清源站在他身後,掃過桌案上擺的東西,卻總覺得哪裡違和,又說不上來。
“林哥,我好了。”徐爍退到後面。
林清源上前一步,拿了靠外側顔色淡些的。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關系,淡得幾乎快成全白的了。
線頭亮起光點,絲絲縷縷的煙飄起,纏進上空缭繞的白氣,片刻就交融得再也分不出彼此。屋裡的味道濃得麻痹了人的嗅覺,仿佛這麼些年一直燒着永不斷的香,沉積在一起,成了種壓的人心頭發悶的味道。
林清源舉着香,要插上的那一刻,心髒忽地有種被重重扯了一下的落空感。
他頓住動作。
“怎麼了林哥?”徐爍見他遲遲不上香,在後面輕輕拉一下他衣角,小聲道,“已經點上了,不入香爐很不吉利的。”
“沒事。”林清源回神。
他穩穩把三支香插.進香灰,兩人又一起拜了拜,轉身出房間。
就在邁出房門的一刹那,林清源餘光再次瞥過桌案,腦中電光石火冒出了什麼。
确實有哪裡不對。
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