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奠念之物,以水果素餅為主,按三三之數擺放,尤其這種已經過世許久的,忌葷腥肉類,以免增加殺孽業障,影響轉世輪回。
可那張桌上擺的,果一盆,點心一盆,牛肉一盆,牌位龛籠後面露出一個隐約的盤角,分明是最不能犯的“四”數。
——這哪裡是祭奠,簡直要把人永遠困在這裡,永世都不得安生。
林清源瞬息理清了前後,木着臉:“徐爍。”
“嗯?”
“你昨天說想去我家。”林清源悄悄加快腳步,“屋子收拾好了,要去嗎?”
少年上完香原本有些低落,這時候打起了點精神:“現在?”
林清源:“是。”
徐爍:“好啊。”
眼看就到大堂了。
林清源決定這幾天都不靠近陸家,也要叮囑徐爍不讓他來。
忽然,他胳臂被人一把扯住。
“林哥!”
變了調的破音,在這暗漆漆的走廊裡很有洞穿天靈蓋的效果。
林清源被他叫得一震,另一隻手揉了揉耳朵,腦中隻有“果然來了”幾個大字。
“林林林林哥……”徐爍哆嗦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看看看、那個照片!會動……會動啊!”
林清源這才注意到右側盡頭的牆上挂着一張相框,裡面的人長相同陸新城很像,但年紀看起來要大上一些。
——剛才他們往左走背對着那邊,竟然沒發現。
照片是黑白的,裡面的人十三四的模樣,大眼睛裡滿是開心的笑意,好奇地望着相框外面,似乎下一秒就會從裡面出來,和他們歡快地打個招呼。
白花邊,黑框,白底。
不該用在去世之人遺照上的表情。
林清源收回視線,拍了拍貼着自己發抖的徐爍:“别怕。”
“林、林哥!”少年整張臉皺在一起,聲音裡充滿破碎的希冀,“他朝我眨眼了啊啊啊!你能不能告訴我是我眼花看錯了!”
林清源:“原來你膽小啊。”
徐爍:“不是!”
他一點不敢往照片的方向看:“我就是……怵那種東西,就那種,不正常的、非人類的……林哥你懂吧?”
林清源:“懂。”
徐爍:“林哥你不怕嗎?你臉色都沒變!……所以,我自己吓自己對吧?沒事對吧?”
林清源看了眼四周:“其實,不用怕。”
他斟酌着語句:“不然,你自己往右手邊看一下?”
徐爍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不詳的預感。
他顫顫巍巍的、拿出自己作為男人最後的自尊和底線,鼓足勇氣轉頭看了一眼——
“啊——!”
他們隻差一步就能走進去的堂屋不見了,連同原本應該在門口坐着的陸安慶和陸新城,黑漆漆的走廊成了這座房子的全部。沒有窗戶、不見光亮,唯獨他們剛才出來的擺放了排位的小房間,似乎成了唯一的退路。
但傻子都知道,這就像陷阱出口放的肥肉,伸頭出去就是咔嚓一刀。
徐爍到底是十幾歲的孩子。
林清源努力舉高手臂,安撫地拍拍像個大倉鼠一樣直往他背後躲、已經發不出聲的徐爍:“乖。”
離他們三米開外的照片簌簌地抖動起來,嗚嗚的風不知道從哪裡吹過來,夾雜着孩子若隐若現的笑聲。
在這個能把正常人吓到自閉的境況下,林清源不知怎麼突然想到昨晚在溫泉的時候。
雖然都想要他的命,但至少,有個長得好看的人,和一隻好看的貓,心情能更舒暢一些。
他拉着徐爍慢慢往後退。
照片裡的人眨了下眼睛。
漆黑的瞳仁在白底的襯托下愈發分明,僵硬地、緩慢地轉了一圈,定在了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