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識。
面前的空間波動着,一切事物像被擦除一樣地褪去。
林清源拖着暈過去的徐爍,重新出現在熟悉的堂屋。
“哐啷”一聲。
他擡起頭,看到陸安慶摔倒在屋前的空地上,看着他,面色死灰。
夕陽的橙色光照在他臉上,卻給不了他絲毫的血色暖意。
傍晚了。
他們進來的時候還是上午,感覺裡隻是短短片刻,居然過去了那麼久。
兩人對視了一會,林清源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費勁地拖着徐爍往外走。
父親不想讓孩子離開,強行留下屬于陰間的人,結果代價應驗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兒子身上。
無法承擔這個後果的陸安慶選擇讓一個和他沒有關系的别人來替他承受。
有問題的牌位,有問題的供品,留下了陸新宇,也成了束縛他的枷鎖。
不過這些就和他沒什麼關系了。
林清源從不費神管閑事,大不了,以後和徐爍對陸家繞道走。
就是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守口如瓶,有什麼能讓他睡一覺就忘記的辦法就好了。
跨出大門的時候,林清源終于聽到陸安慶的聲音。
“我……本來沒想……”他低聲哆嗦着道,“然後昨天看到你脖子上的黑線……”
“你都快死了……我就覺得,替一下新城……他還是個孩子,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林清源心裡“哦”了一聲。
“那你找我之前,能不能先問一下我願不願意?”
陸安慶說不出話。
“而且今天,黑線沒了,為什麼還繼續。”
他問完,根本不在意陸安慶的回答,很快路過他。
過了片刻,背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林清源背着徐爍,沒有回頭。
-
走出一段距離,林清源把徐爍放到了路邊不知道誰家擱着乘涼的椅子上。
暫且讓他在這透透氣,林清源還有點事要處理。
他喘了會氣,拐了個方向,朝村口走去。
山裡的知了放開了喉嚨地在叫,林清源身上透着陸家出來時的些微陰冷,被暑熱一蒸,終于有種回到活人世界的真實感。
若有若無的香味一直到村口的大樹下。
還沒來得及聚起來的燥意在看到樹下站的人時,瞬間消失得幹淨。
依舊是長發長袍,靜靜立在那裡,像一鞠華貴清冷的月光。
林清源從鬼口逃生的疲累就這麼被安然地撫平了。
幸好這裡荒山野嶺人不多,如果是海城,應該會被圍觀得水洩不通。
他走近了,見那人轉過身,從上到下看了他一遍,微微蹙眉:“哪沾來的一身味道?”
一見面就犯潔癖。
林清源聞了聞,什麼也沒有,大概是不同物種嗅覺靈敏度不一樣。
他想到自己過來的目的,說道:“剛才謝謝你。”
那人漫不經心地問:“什麼?”
“你身上的味道,給我指了路。”
雖然這人說過要吃了自己,但林清源覺得有恩要報,至少得說聲謝謝。
如果沒聞到那股冷香,他想不到牌位會是連通現實世界的節點。
那人輕輕笑了一聲。
這是林清源第一次聽到他笑,像溫泉邊吹過濕潤卵石的晚風,又帶着點玉石的冷。
他忍不住仰頭去看對方表情。
然後就見到那人的眼神似乎比起第一次見面柔和了一些。
“我現在是真的不想吃你了。”
他長袍被風吹得飄飛,走到林清源面前,微微俯下身。
林清源想起自己跟他剛見面對視就暈過去的場面,趕緊移開目光。
那人的聲音還是冰雪一樣,卻又好似帶了點溫度,道:“把你養起來,也不錯。”
林清源:“?”
養什麼?養誰?
“你這麼招陰間東西的喜歡,以後吃的會自己找上門。”
要把他當誘餌釣鬼的意思嗎??
“有小黑,多你一個,也不多。”
這話就有點過分了,把他和貓放在一個食物鍊上。
林清源沒忍住把頭轉回來,一眼對上那人看倉鼠的眼神。
林清源:“……”
好像,也沒錯。
從某種程度上,他可能還不如小黑。
林清源又把嘴默默閉上。
那人背過身,朝着林清源家的方向施施然走,說道:“我叫臨淵。”
“以後可以叫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