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源從午睡中被驚醒。
他揉了揉眼睛,耳朵裡隐約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就從他屋子後面不到200米的地方傳過來。
“小黑。”他把睡在一旁的小貓抱到懷裡,握着它的爪子發呆,“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叫?”
小黑貓翻着肚皮任由他蹂.躏。它睡着的時候就像隻真正的奶貓,肚皮軟軟的上下起伏,天打雷劈都不會把它鬧醒。
林清源每次隻能趁着它不省人事的機會悄悄撸。
從脊背,到尾巴。
撸上十遍,神智漸漸清醒。
他慢吞吞地起身。
這裡是二樓的陽台,很長,連通朝南的兩個主卧,林清源在上面架起攀繞樹藤的木架,郁郁蔥蔥的綠葉錯落盎然地落着,将熱烈的陽光完整地遮擋在外,底下便是鋪陳的柔軟地毯,足夠十個八個成年人在上面打滾。
他很喜歡在這裡午睡,小黑也喜歡。睡着的時候鼻端萦繞的都是清新的草木香,還有綴在其中一點甜膩的花味,和臨淵身上的不同,這種味道是暖的。
想到臨淵,林清源拍了拍臉頰,朝陽台另一邊的房間走去。
雕花玻璃門朝陽台半開着,裡面的紗簾被風微微的吹起。
越是靠近,那股沁人心神的冷香便越是清晰。
林清源輕輕走了進去。
臨淵看起來睡着了,枕在床靠上,合着眼。
他的臉色是蒼白的,嘴唇也幾無血色,除去胸口輕微的起伏,整個人如同一尊冰砌的像。
林清源有時候會有種錯覺,他同這個人的相識相處都隻是場夢,好似下一秒睜開眼了,人就消失不見了。
不過這種錯覺隻持續到下一秒。
臨淵的睫毛動了動,睜開眼睛。
他對于外界的敏感似乎是天生的,林清源碰上幾次,不管上一秒看起來睡得有多安穩,隻要自己一靠近,就會把人驚醒,他甚至懷疑臨淵根本不用睡覺,隻是閉目眼神。
那雙漂亮的眼睛看向他。
在室内略顯昏暗的環境,邊緣的幽藍并不明顯,隻是偶爾變換角度的時候,會讓人一閃而逝的注意到。
“我要出去一趟。”林清源對他說,“後面的房子裡好像有動靜。”
他聲音還帶着點剛睡醒的困意,悶悶的,有點軟。
臨淵從床上坐起,月白色長褂反射着柔和的絲質光澤,領口兩顆盤扣未系,露出一截分明的鎖骨。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淡淡道:“确實有動靜。”
林清源頓時謹慎:“那是‘人’,還不是‘人’?”
臨淵眉梢微揚:“害怕?”
林清源否認:“沒有。”
他确實是想随身攜帶大腿。
但他一定不會把這話說出口。
林清源冷靜道:“我怕有事,錯過給你們做晚飯。”
于是臨淵的表情稍稍認真了些。
他道:“也是。”
“你帶上小黑。”他看起來自己并不想出門,沉吟片刻,指了下還被林清源抱在懷裡的貓,恹恹道,“碰上不知好歹的,吃了它。”
林清源:“……好。”
他低頭看了眼不谙世事睡到扯呼的小貓,明知它不是正常的隻會撒嬌咕噜的柔軟生物,内心深處還是湧起一絲壓榨萌物的罪惡感。
-
後面的大樓林清源隻在回來那天去過一次,不過這裡的布局他很熟悉。
他徑直朝着聽到聲音的方向走,進到酒店的大堂,果然看到地上灰塵印着個腳印。
不知道是哪個好奇的偷溜進來被吓到。
他想了想,腦子裡下意識浮現出一個身影。
……不會吧?
林清源摸了把懷裡的小貓,小黑咕噜地哼唧了一聲,在睡夢中把爪墊輕輕搭到他的手腕上。
令人慰藉的溫度。
林清源心裡軟成一團,沿着腳印的方向一路走到會議室門口。
看起來就是進了這裡,然後沒了動靜。
林清源伸手推門,光線從縫隙露出來。
看清裡面情景的刹那——
“砰”。
林清源松手,沉重的門自己慣性彈回來撞上,發出哐的動靜,灰塵簌簌地從上面掉下來。
他臉上顯出一絲茫然。
呆立了兩秒,他拍拍自己的臉,再一次伸出手。
門低沉的“吱呀”一聲,明亮的白熾燈反射在白色的地磚上,锃亮得能把人照得纖毫畢現,藍色簡潔的窗簾,一排排整齊的桌椅,前後的黑闆,活靈活現地畫着春天來了的闆報。
——有那麼一瞬間,林清源想把小黑晃醒并且問清楚自己是不是又到了某個奇怪的幻境。
然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僵直得像人偶的熟悉背影,以及,站在講台上揮舞着細瘦如柴的胳臂,把不成比例的青灰色腦袋激情澎湃前後搖晃的“孩子”。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兩人齊刷刷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