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勢洶洶地一把把門推開。
“大師,您看這……”
“夫人别急,我一定有辦法讓姜老先生醒過來——”
“叽叽歪歪的幹嗎呢!”姜維大聲道。
林清源跟在他身後,一眼看見房間裡坐着兩個人。
女的四十多歲的年紀,風韻猶存,蹙眉看起來有種輕煙細雨的憂愁。男的大概就是她請來的“封建迷信力量”,留着一撇山羊胡子,仙風道骨。
聽見姜維的聲音,兩人一齊擡頭。
大師皺眉,似乎對這樣大呼小叫的行為看不過眼,但他沒說話,捋着胡子往後一靠。
于婉玲慌慌張張地站起身:“小維,你怎麼回來了?”
姜維對她一點不客氣:“不回來由着你糟蹋我爸?把姜家弄得烏煙瘴氣!”
于婉玲臉色有點挂不住:“你怎麼這麼說話……”
姜維:“裝,我哪天不是這麼跟你說話?有了外人你就裝大頭蒜,怎麼,怕拆穿了你,那什麼‘大師’看不上你灰溜溜走人?你可真能耐。”
話扯到自己身上,大師坐不住了。
小老頭眸光一凝,銳利道:“年輕人,說話要當心。”
姜維從眼角特别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哼了聲從兩人身旁路過,擺明了不屑跟他講話。
林清源跟着,經過大師身旁時,他隐約感覺裸露在外的皮膚像被小針刺了下。
他腳步一頓。
臨淵在他身旁,稍稍側過臉。
林清源低聲道:“沒事。”
進房門轉身的時候,他朝大師看了一眼,老頭微眯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神情并不和善。
于婉玲蹬蹬地追過來。
“小維!你怎麼随随便便就帶外人進房間,你爸現在——”
“什麼叫随便?”姜維在床尾轉個身,攔住她,“看清楚,這位是馬上要跟姜家合作的合夥人,我朋友什麼檔次輪不到你說,人家随便拔根毛都比你腰粗……哦,也不對。”
他瞥了眼于婉玲的腰:“您最近發福不少,不該拿腰身來比。”
于婉玲勉力維持的體面碎了一地。
“姜維,我再怎麼說也是你小媽。”她沉着臉道,“這麼對長輩說話不合适。”
姜維針鋒相對:“你也說是小媽了,我爸有原配,我有自己的媽,少在我面前端你的大媽樣。”
林清源第一次見這胖子口齒如此伶俐,正看着熱鬧,嘴不過姜維的于婉玲卻調轉槍頭把火撒到他頭上。
“你這兩個‘朋友’。”她在某兩個字上加重了音,“以往在家裡老爺和你哥說你不務正業就算了,不要為了充臉面随便帶兩個人回來說是合夥人。”
她輕聲細語地吊着嗓子,語氣很氣人:“那我大街上随便找兩個乞丐,是不是也能說是姜家的親戚?”
這一刻,她方才在外面的溫婉憂愁仿佛随意套着的塑料袋一樣被她揭下來,丁點影子都不剩,足夠跟大胖子出去組個尖酸刻薄二人組,唱一出二人轉。
林清源緩緩地看自己,又看看身邊風華絕代的臨淵,怎麼也覺得跟“随便”兩個字搭不着邊。
他看臨淵眼簾微微一掀,姜維暴跳如雷的模樣,覺得再不說些什麼,這房間能被拆了。
于是從兜裡掏出張卡,往于婉玲面前一遞:“真的是合夥人,您要相信我。”
于婉玲叭叭的嘴在看清卡面的一刻突然啞了。
——黑的、燙銀的,國内限量8888,無限額貸記卡,每一張都擁有自己的專屬編号,醒目地燙在卡角。
于婉玲熟悉這個卡,因為她嫁入姜家之後也拿到了一張,在昔日小姊妹面前賺足了臉面。
再看一眼編号。
108。
比她的2065靠前許多。
于婉玲:“……”
林清源誠懇道:“所以阿姨,你看,我真的不是随便的人。”
他又往旁邊看了一眼,補充道:“我朋友也不是。”
臨淵眼中隐約有笑意。
一點靈光從他指尖悄無聲息地散去,沒有任何人察覺。
姜維目瞪口呆地盯着林清源。
就在此時,他們身後靜默的床上忽然嘎吱一聲。
姜維一愣,飛快地轉過頭,欣喜道:“爸!你醒了!”
就見老爺子不知什麼時候從床上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看着他面前。
林清源看清他臉的時候,卻微微皺起眉。
……眼眶深陷,形容枯槁的樣子,竟沒個人樣。
眼看着老爺子枯瘦的手指慢慢擡起,要搭到姜維的肩膀上,林清源忽然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了姜維把他往後扯。
老爺子的手跌在床單上。
林清源死死盯着那條從他手腕貫穿到臂彎的黑線,擡起頭,于婉玲和姜維都一臉莫名和驚詫地看着他,似乎渾然看不見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