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拉了林清源一把，小聲問：“你做什麼？”

林清源沒說話。

姜老爺子渾濁的眼睛緩緩看向他：“小維，這是你朋友？”

姜維道：“是，爸，這是林清源，還有臨淵，他們聽說你身體不舒服，跟我一起來看看你。”

“剛才我問了醫生說你沒什麼大事，就是高血壓犯了。”他關切道，“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難受？”

姜老爺子的聲音帶着久睡之後的含糊，囫囵道：“我很好。”

他喘了口氣：“就是，年紀大了，和你叔叔伯伯開會晚了點，身體吃不消。”

姜維：“那爸你以後要注意了。”

他往于婉晴那瞟了一眼：“也不知道小媽怎麼照顧你的，我才走一天就進醫院。”

于婉晴表情可委屈，口一張就要辯解，姜老爺子擺擺手：“别怪她，你們也别鬧，是我自己不小心。”

林清源在一旁站着，看他語氣神情都是正常人，但停頓間有細微的違和感。

就好像……該在哪裡停下都是經過精确測算的，三字一頓，不是活人說話的腔調。

林清源被自己這念頭驚了一下。

……不會吧？

老爺子既然醒了，表面上幾人維持了虛與委蛇的和平。

林清源跟他鄭重地打招呼，得到慈祥和藹的回應。

老爺子姓姜名海城——和這座城市同名，也是這座城市裡響當當的名号。

他曾聽姜維說過，他爸年輕時不叫這個，但在海城發家把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便改了名，覺得這裡是他的福地，承載着他的命格。

幾人聊了幾句，老爺子似乎對林清源很有好感，或許是他白嫩的面容容易讨長輩喜歡，到最後，姜維看他的目光逐漸幽怨起來。

老爺子絮叨着又去拉姜維的手，問他姜博什麼時候回來

姜維扶他躺下：“哥肯定接到消息回來了，一下飛機就會給我們打電話，你就别操心這麼多了，好好休息。”

老人精力消耗得快，躺下沒一會，便又迷糊過去。

姜維把林清源拉到外間，盯着他，幽幽道：“你可真能耐。我爸看到你，把前兩天趕我出門的事都忘了。”

“你爸。”林清源頓了下，“人看着不錯。”

姜維：“那肯定，雖然把于婉玲娶回家這件事糊塗了點，但對我和我哥很好……對了，你剛才不讓我爸碰我幹嘛？”

林清源抿唇，想了一下，還是搖頭：“沒什麼。”

他目光下意識去找臨淵，就見他坐在外間的沙發上，對面是那個山羊胡子。

小老頭眼神一下一下往他身上瞥，他就跟沒看到一樣，執着茶盞品茗，安然地如同坐在平都山的樹林下。

姜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樂了：“你這朋友真不錯，我看那什麼狗屁王大師臉都綠了。”

說着，又嘀咕：“也不知道我爸怎麼想的，還把人留下來，我記得他以前隻拜祖宗，特别讨厭這種江湖騙子，有個想上門的被我爸拿着掃帚趕出去……今天話這麼多，拉着我絮絮叨叨，都不像他了。”

林清源道：“可能上了年紀。”

姜維伸了個懶腰：“算了，就當他老糊塗，老爺子醒過來我就放心了。你和你朋友休息會，我去跟我哥打個電話，看他到哪了。”

他捧着電話去角落，林清源往臨淵身邊走。

那人望着手裡杯中的茶葉卷舒沉浮，略有些出神，整個人坐在那，有種籠罩在茶氣裡的出塵缭繞。

王大仙或許是察覺到他身上有些不尋常的地方，眉宇間透着狐疑，卻一聲也沒搭腔。

林清源也沒理那個大仙，潛意識裡這人給他的感覺不太舒服。

他問臨淵：“你餓了嗎？”

臨淵低低嗯了一聲。

林清源：“那我帶你到樓下吃點東西？”

臨淵放下茶盞：“不用。”

林清源：“？”

臨淵擡眸看他，眼神有點霧蒙蒙的，淡淡道：“别人的東西，我吃不下。”

所以。

林清源恍然：“我給你做？”

臨淵颔首。

然後林清源問了姜維，去了樓梯旁配備的小廚房。

通常來說，這種地方在醫院裡隻用來給特護病房裡的病人煮個粥燒點水，大約沒人想到會有人拿它正兒八經做飯。

臨淵跟着林清源進了廚房，就站在料理台旁，靜靜看他。

林清源從冰箱裡簡單拿了幾個醫院常備的食材，一邊清洗切剁，一邊跟他說話：“你在遇到我之前，沒吃過别人做的飯菜嗎？”

臨淵：“嗯。”

林清源：“所以，你之前都是靠……陰物果腹？”

臨淵眉宇間有些恹恹，似乎想起了不怎麼愉快的事情：“不。”

林清源從他語氣中聽出了未盡之言，想到這人的潔癖，地縛靈他看不上，說要吃的行屍也放過了，大概口味極其的挑剔。

于是他問：“我做的飯菜，你沒關系？”

臨淵沉默了兩秒，才淡淡道：“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林清源看他，他卻抿緊了唇，看樣子不準備再說。

于是他換了個話題：“剛才我看到姜叔叔身上有條黑線，那是什麼？也是人發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