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宋白幽那魔頭小時候就是從這片密林裡被清崖山的長老撿走的。”俠女拿着一把彎刀,走在隊伍的最前頭,替大家開着路,“他進了密林就是如魚得水,所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咱們客場作戰未免是站在下風的。”
聽到宋白幽這三個字,黎淵心裡五味雜陳。
兩個丹修依舊像幽靈一樣跟在刀客和俠女的身後,黎淵自告奮勇說要斷後,其實多少是因為宋白幽的那句“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動了恻隐之心。
他知道宋白幽一直尾随着他們的隊伍。
這讓他既擔心宋白幽被同伴發現,又有種“留在我身邊總歸比死在不知名角落要好”的欣慰。
他天生一副愛操心的溫柔脾性,這麼多年無論經曆了什麼事情都沒有改變絲毫。
俠女先開了口:“你們聽見些動響了沒有?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們?”
刀客挎着刀到大步走着,仰頭笑了聲:“可能是最近殺雞的血腥味沒處理好,最近總感覺身邊的野貓多起來了。”
他說野貓的時候故意看了黎淵一眼,那意思明顯是知道黎淵偷偷帶着食物出營地的事情。
他生得粗莽,體格健碩,性格卻粗中有細,要說實力,甚至能和黎淵一決高下。
一個不求名不求利,不為恩怨是非參與到追殺宋白幽這件事裡的人實在反常。
黎淵看不透他的意圖,更不明白刀客為什麼要替自己瞞下這件事情,因此很忌憚他,聽見刀客的話心虛,但也隻是笑,沒有搭話。
宋白幽确實一直在跟着他們。
一開始是一百米、五十米、最後甚至直接躲在他們營地的外圍,偷偷觀察着黎淵的動向,活像是被主人丢棄了又屁颠颠追着人褲腳、繞着圈求收養的小狗崽。
所以當黎淵擦刀時無意間看見宋白幽從草叢裡冒出張小臉的時候,他心驚膽戰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慶幸夥伴們恰巧已經回帳篷裡歇下了。
見他沒阻攔,宋白幽得寸進尺,幹脆從草叢裡爬出來。
因為重傷,他的腳步聲很奇特,每走一步都需要把另一半身體拖過來,似是身體很沉重一般,呼吸時很用力,吐氣卻悄無聲息。
雖然身上大部分傷口都已經結痂,但走動仍舊費力,赤足踏過的地方甚至還帶着血痕。
因為受傷,此時身上發着低燒,呼吸明顯粗重了。
此時接近營地實在算不上聰明,黎淵歎了一口氣。
黎淵随手從旁邊木樁上抓了一把土,手中飛出三粒石子堪堪貼着來人的臉頰擦過去,石子尖銳劃破那人的臉頰,鮮血一瞬間湧了出來,但似乎并沒有吓住宋白幽。
他像是無知無覺一樣,一步一步地走向營地。
“不要再靠近了。”黎淵的聲音有些無奈,好心解釋道:“他們會因為宋白幽殺了你的。”
那人的身影逐漸從黑暗中走出來,聲音小小的、脆脆的,分明是個沒長開的孩子。
“我餓了。”宋白幽坦白,“我身上好痛。”
那孩子生得一副叫人心碎的漂亮眸子,石子劃過的血痕在那張血污遍布的小臉上甚至都已經不明顯了,頭發亂亂的,兩手拄着一根樹枝,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找到這片營地的。
夜裡靜得隻能聽見自己胸口的心跳和他飄忽的腳步聲。
黎淵沒說話,也沒動作,緊緊盯着他胸口那一大團的污血。
眼神顯然心軟了。
宋白幽在小空間裡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大屏幕裡黎淵被篝火照亮的半邊側臉。
黎淵生得漂亮又英氣,唇紅齒白濃眉大眼,一雙眼睛總是濕潤明亮的,自帶着眼線一般濃密的睫毛,無論從前他身上經曆過多少苦難,眼底像是總是裝着無窮無盡的希望和歡樂似的。
GM故意問他:“看得這麼認真?動情了?”
宋白幽淡淡道:“在想他這張臉崩潰到痛哭流涕是什麼樣子,感覺有一點難度。”
GM被嗆到了:“我錯了我就不該問你這個問題。”
“一個人因為動了真情而崩潰,完美的面具在悲痛的一瞬間被揭下,那活生生血淋淋的情緒,好似貝肉被從蚌殼裡被撬開,生吃的滋味最為鮮美。”宋白幽笑着試圖去描繪,“總比他在别人面前那些違心的假笑來得順眼。”
聞言GM打了個寒戰。
宋白幽很艱難地撐着身體走過來,因為失明的原因,他每走一步都十分謹慎,似乎是感受到了篝火的溫暖,最後竟然直直地要從篝火裡取東西吃。
GM咧咧嘴,光是看他動作就覺得痛的地步:“你這也太狠了……”
宋白幽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像是真的不知道面前的火将他吞沒隻需不過一瞬而已,當着黎淵的面,作勢真的要把手伸入炭火中。
黎淵早就發現了,但沒做聲。
宋白幽皺眉:“他居然不來攔我?這不合理啊。”
“你殺了他恩師,背叛師門,還把他打成重傷……”GM替他一條一條算着,賤兮兮地反問道:“黑化了不是正和你意嗎?還是說,不是你親手弄黑的你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