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王福難為情地結巴起來,“老夫就是想讓另三個說書先生在尹小哥有急事不能說書時,叫他們仨頂你登場,以保證酒社每日都有《基督山恩仇記》續着講不中斷,當然當然了……”
王福提高嗓音,保證道:“他們隻說書免費的那部分。”
“好事啊,老執事你說的是件好事啊。”
尹姿欣然應允的反應完全出乎王福的預想,他怔愣住,空張開嘴巴好半晌,一絲音兒也沒有洩出。
這時,尹姿興高采烈地繼續說:“不瞞老執事,晚輩有個更大膽的想法。”
“甚想法?”王福追問。
“晚輩不僅想掙酒客們的賞金,還想……”尹姿故意把聲音拉長,“掙同行的錢。”
王福震驚得全身一顫,語無倫次反問道:“小兄弟想掙别的說書先生的錢。怎麼掙?小兄弟不怕這夥人聯合起來搞你?”
“不怕。”
尹姿語氣很自信,一如兩人不打不相識的那次:“其實此事晚輩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思忖很久,也盤算很久,應當是沒問題的。”
“小兄弟可願詳說?”
“老執事願意聽,晚輩受寵若驚。”尹姿滿眼堆着笑,旋即卻望向窗外長歎一氣,“小人膽兒小,實在是膽兒小啊。”
“怎麼說?”王福神色陡轉,眼裡一片茫然。
“前些日子,晚輩在好幾處地方都聽見有人在私議晚輩。”尹姿苦笑,“痛罵晚輩食人蟲。”
“食人蟲?”聞言,王福瞪圓眼睛,不可思議道,“小兄弟為人向來和善面面俱到,豈會輕易得罪人。如此诋毀人,簡直令人發指。老夫這就讓人去請官府中的朋友替小兄弟解決麻煩。”
“老執事切莫如此做,切莫。”尹姿慌忙叫停要為自己出氣的王福,溫言反問,“老執事可知罵這話的都是些什麼人?”
“還能是什麼人。——自然是好妒爛嘴之輩。”
“不是。”尹姿搖頭,“他們皆是邯鄲城辛苦營生的普通百姓。隻不過……”
目光重新睨向窗外,尹姿看着車來人往的街市,一字一頓道:“他們之中有人自身就是說書先生,有人則是家裡有親人說書。這些人怨我搶走他們的聽客,恨我‘偷’了他們錢袋子,逼得他們吃不起飯穿不起衣。”
“胡說八道!”王福沉怒道,“這簡直就是污蔑!大家各憑本事吃飯,他自己吃不起飯,關别人屁事。”
“老執事,理雖如此,可事不能這麼幹啊。”
尹姿釋然一笑,似乎在告誡自己,又似乎在對王福講道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錢呐就似滔滔不息的河流,若它源源不斷隻流向一地,時間久了,别的地就會因缺水而枯竭而民生凋敝而怨聲載道;時間再久些,水皆聚在一處,就物極必反就決堤淹田就屍橫遍野。”
猛地轉過身,尹姿最後表态,堅定決心:“小人要讓這活命的水各歸各位。”随即咧嘴一笑,“當然了,還是得各憑本事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