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衆人起身行禮,看着須發皆白卻背脊筆挺,一身長衫自帶大儒風範的學究手持書卷,淺笑着走進寸草堂。
學究李馳年前就住進了南椋王府,林氏宗親的子弟早來拜會過,各自被考校過學問。
少了查問功課這麼一個大步驟,進學的名單定得雖急,所有被準許入學王府私塾的學子們最遲在昨日也都完成了拜師禮,還被留了課業。
李馳是個随性務實之人,不願浪費太多時間相互寒暄客套,在學生們一一行過禮後,便要直接檢查課業。
“嗯,那就從……”
李馳一擡眼,注意到了坐在第二排的池初宴,言語到此頓了頓。
他是早就知道知道池初宴的。
南椋解元,寫得一手好字,文辭鋒利,見解獨到,實在是個驚才絕豔的好苗子,隻可惜……
李馳和池初宴的祖父早年有同僚之誼。
雖說當時朝局紛亂,他與池太傅各自所站的派系不一,但其清廉公正,純直為民之心卻一直叫他無比敬重。
後來皇帝病重而太子未立,黨派之争愈發醜惡,池太傅被政敵陷害打壓,貶黜路上重病而亡。
池太傅這一敗不僅是池家的落幕,更幾乎賠掉了子侄後代的前程。畢竟他被打壓,原就是三皇子江景及其母妃祁貴妃一黨背後操縱的,而三皇子正是如今離至尊之位最近的一位皇子了。
朝局之亂令人心灰意冷。
李馳本就更喜鑽研學問,不喜官場上的蠅營狗苟,風起雲湧之際選擇急流勇退,告老還鄉回到了南椋。然而剛清靜了沒兩年,又受人情局勢所累,不得不再次出山,入南椋王府教學。
池初宴是故人之後又是少年才俊,學究心中待他自然想更親近一些,對他寄予厚望。
但掃眼堂内氣氛,李馳敏銳地發現了池初宴的座位有變動,以及衆人凝視向他那不忿的目光……
李馳蹙眉,這顯然有什麼不妥。
剛要言語,一轉頭卻對上林白郡主清亮含笑的眼眸。
李馳:“……”
他若無其事地改了口:“郡主課業完成得如何?”
人在屋檐下呀。
更何況懷璧其罪,池家小子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受不得更多的關注了。
……
林白第一個上前交課業。
學究頗為意外地看了一眼她捧上前來的四張紙,瞧那一團團的墨迹,似乎還寫得滿滿當當的,摸着胡須,連道了三聲不錯。
李學究留的課業是讓他們回去之後,将自己從前讀過的書中最喜歡的詞句摘抄下來,不拘數量,也不拘内容。
為的就是從作業中看看這群孩子們先前讀過那些書,有些什麼領悟,以及進學的态度。
李學究原本并不看好林白,如今看她竟然是肯學的,面上浮上了些許笑意。
然而那點笑意在看清紙張上的字迹後,飛速地凝結了。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這是?”
林白面不改色:“三字經。”
李學究:“……”
我還能不知道這内容是小兒開蒙用的三字經嗎?可你堂堂郡主,早過了開蒙的年紀,怎麼還在念這個?
而林白的課業,除了摘抄了完整的三字經外,旁的啥也沒了。
此實在是無奈之舉。
原主雖不通詩文,但也不至于連開蒙的書都沒讀完,可林白本人是真沒看過這些古書。且人還病着,腦子混混沌沌地鬧大罷工,便問雲蘭要了一本最簡單的小兒開蒙的書來抄。
雲蘭以為她是有意作妖,要氣氣學究。
實際上林白是打算給學究展示展示自己的真實水平,免得打腫臉撐胖子,日後跟不上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