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敢用“園”冠名,那它的占地規模可想而知得有多大,反正近來上京無新鮮事,大家夥兒都在翹首以盼,就等着這園子開張。
這地兒若是開張,簡直是個日進鬥金的金窩窩。
它帶着一個“梁”字顯而易見是梁家的産業,他隻是沒想到宋雲舒現在會跟着梁玖一起做生意。
且,還是摻和到梁園裡頭。
他們......
思及此,顧衍才發現他好像一點也不了解她。
也許,除了知道她厭惡他這一點,其他的,便是再沒有了。
這時,一陣舒爽的夏風忽至,在巷道裡習習吹拂,風吹起宋雲舒背後的長發,青絲趁機鑽進她的嘴角,她不斷用手指去撥開淩亂的發絲,另一隻手仍不忘往嘴裡喂吃的。
如此反複,卻一點也不顯煩躁。
她因咀嚼而嘟起的臉頰,像極了進食中的竹狸。
異常可愛。
瞧着瞧着,顧衍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宋雲舒回過頭,看到了他,掩飾不住的訝異。
“顧衍,你怎麼在這兒?”
顧衍今日出門穿了一身檀灰織銀暗花紋的錦袍,不耐髒,他剛才不小心在牆壁蹭上了一層幹青苔,現下正伸手去撣,“路過。”
宋雲舒便不再說話了。
如今怎麼隔三差五都能碰上他?
她心想,這上京城真是小,
她病愈那會兒哪怕日日出門,可都從沒有這樣高頻率遇見過他。
“那真是巧了,哪兒都能碰到你。”宋雲舒撇撇嘴,習慣性刺他一句。
顧衍又往前走了兩步,離她更近一些,垂眸看她,嘴角微彎,自動忽略她剛才不善的語氣,“是挺巧的,緣分吧。”
“......你”,宋雲舒差點嗆住,惡狠狠瞪他,“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她跟他,有哪門子的緣分?
雲舒垂眸,不想再同顧衍說話。一是,天氣炎熱,她實在沒有精力再在顧衍這裡惹一身火氣回去。
二是,她覺得他最近怪怪的。
那種感覺她細說不來,就好像他突然就會讓着她了。他們見得越多,他這種變化就越明顯。
就像剛才,連緣分這種字眼他都說得出口,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還有顧衍看她的眼神,雖不逾矩,亦坦坦蕩蕩,但雲舒就是不喜歡。
雲舒默默吃着碗裡的甜水,也不管身邊的男人,或站或立。
她現在滿腹心事,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這段時間,宋雲舒日日都出門,她同梁玖一道,陪着周窈窈快将上京城内外逛了個遍。
為的是給她散心。
——周窈窈同鄭家退婚了。
此事複雜,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但雲舒覺得,至少在婚前鄭家鬧出正妻未過門通房就要生産了,這樣不光彩的事兒,算是給周家提了個醒。
這鄭家,就是虎穴狼窩,萬萬進不得。
周窈窈同鄭家嫡次子的婚事原定在八月初,眼看着沒兩月就要辦喜事兒了,若不是那日謝祯領着金吾衛在鄭家府邸附近巡邏,聽到馬車上有人呼救,将那女子救了下來,後來一通審問,這才曉得鄭家打算趁夜将人帶出城偷偷解決了。
枉費鄭家自诩清流,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他鄭家将此事瞞得緊緊的,全然不顧周家的臉面,甚至打着等新媳婦過了門成了定局,周家再是知曉也無可奈何的算盤。
其實,換做旁人定是不會管這等破壞人家姻緣的事,但誰也不知謝祯藏有私心,他當夜便帶人去了周府,周大人聽完那通房和幾個婆子的陳述被氣的夠嗆。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他就和自家夫人登了鄭家的門,把兩家的婚事給強硬退了。
事後,這件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很多人說謝祯做得不厚道,将周家和鄭家兩府的婚事攪黃了。
區區一個通房而已,哪裡需要到退婚的地步。
與此同時,不體面的退親方式,也讓周窈窈淪為全京城的笑柄。
不過,宋雲舒倒沒覺得謝祯做得不地道,相反,她認為,總好過周窈窈嫁過去才知道鄭家的真面目。
到那時,悔之晚矣。
總之,如今周窈窈已經成了整個上京城的議論焦點,以後她的婚事估計也不會順遂就是了。
宋雲舒不放心她,便日日約她出門,今日她去了梁園後也是要去尋她的,隻是沒想到又碰上顧衍。
宋雲舒吃完東西,起身拍拍手,放了幾枚銅錢在桌子上,“婆婆,我走了,明日再來。”
“明日老婆子我休息,不擺攤了,你别來了。”
宋雲舒頓住,“婆婆,你哄那幾個還行,騙我我才不上當呢。”說着,她朝坐在石墩上的幾個小孩兒努努嘴,示意老人家看那邊。
老婆婆被她的孩子氣逗得忍俊不禁,心道,果然騙不過她這個小機靈鬼。
顧衍靜默地注視着她們一老一少的互動,老人家很慈祥,看得出來宋雲舒跟她很熟稔。
宋雲舒同老人家說話時聲音輕柔,像閑話家常一般,如果不知道的人定會覺得她們像是祖孫倆。
這種孺慕之情,将高高在上的宋大小姐拉入凡塵。
他覺得,京中傳聞她性格驕縱為人傲慢,有失偏頗。
其實,她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