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她嗎?”
她聽見電話那頭的男聲這麼問着。
寂靜的空間中,這句話好似一直在回響着,在等着一個回答。
她是知道那個答案的。
在更早以前就知道的答案,隻是一直不願意去相信,因為那會讓她可悲的人生中毫無光亮,她一直在想,在期盼着,當初聽到的全是假話,或許是什麼外星人假扮,又或許是什麼超出她認知中的事情導緻的,那并不是溫應的真心話。
她一直在想,那不是。
所以一直在等。
她知道溫應去了哪裡,知道這些年溫應一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着,她知道過去或許隻是她的妄想。
她的不甘、她的憎恨在時間中瘋長。
沒有為什麼,有的隻是溫應的一走了之,有的隻是溫應離開她之後的安穩平靜,留在原地的隻有她。
她閉上眼,想挂斷這通電話,可手指遲遲不甘落下。
她像是有受虐傾向的患者,哪怕是早就嘗試過了那份痛楚,她也還是無法從中掙脫,像是深陷泥沼的人,逐步掙紮又逃不過被吞沒的命運。
——“你義正言辭地跟我說喜歡她就要去她身邊,那麼你要為什麼傷害她呢?”
——“沒有為什麼。”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真要去追根究底找個為什麼的話,那麼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解釋不通。”
——“我并不否認過去做的事情。”
她無聲地笑了笑,落在桌上的那隻手将手機推遠一點,電話沒有挂斷,還在繼續。
那頭傳來的聲音變得有些遠,他們好像說了什麼,後邊又說了什麼,她聽見談楊生氣的聲音,聽見溫應那不冷不熱的聲音。
在一切歸于安靜時,她聽見電話的那頭傳來的女聲,冷淡的,帶着些疏離的。
那像是站在岸邊的人,無情地看着她,看着她陷在沼澤裡,看着她不斷掙紮,看着她被吞噬,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喂。]
明明,明明已經這樣了。
戚夏伸出了手,将桌上那隻遠離她的手機拿了起來,她悲哀地想着,唇齒間的苦澀滋味讓她閉上了嘴。
她拿着手機,走到落地窗前,外頭的星光黯淡,整座城市的燈火通明。
過去她們曾經去過山上,溫應抱着小毯子坐在她的身邊,拉着她的手指着天空的星星。
那會兒的天空星光璀璨,坐在她身旁的人眼中好似盛着萬千的星光,她聽着對方微軟的話語,心中剩下的念頭表示:我喜歡她。
[還在聽嗎?]
她沒說話,她知道這通電話是溫應打錯了的電話,這通電話本來的主人是溫應的室友,她見過那個人,是能和溫應有着親密關系的人。
她們不一樣。
她是被排除在外的人。
戚夏想,夢該醒了。
她輕移着手,眼看着就要按下那個紅色的鍵,對面的聲音讓她停下了動作。
[不要挂。]
[戚夏,不要挂。]
電話那頭的人又重複了一遍,戚夏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名字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可她的聲音沒有出現,一如一開始,安安靜靜聽着這通電話時的樣子。
溫應走出了酒吧,她背靠着牆壁,悄悄踮了下腳,電話那頭很安靜,接她電話的人并沒有出聲,她隻是聽到了對方的呼吸聲,那通過網絡傳過來的淺顯的呼吸聲。
溫應一手握着手機,另一隻手反手抵着身後的牆壁,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踮起的腳放下。
“一開始,就沒有打錯人。”她說着,将自己今天的小心思一一交代。
“我是故意的,故意将本該發給室友的消息發給了你,在确定了那是你的情況下,故意的。”
這種事情本來不應該講的,畢竟人這一輩子總要有些美麗的巧合和誤會,哪怕那是假的。
[……我是故意的……]
電話那頭的人這麼說着。
戚夏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知道是因為發現了自己打錯了電話所以借口說是打給她的還是真的是從一開始就是打給她的。但是毫無疑問,她心裡悄悄升起的那一點點的喜悅将這些情緒給淹沒。
她是雀躍的,歡欣的,她因着對面那個小騙子的話而開心着。
大小姐始終沒有回她,溫應并不在意,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繼續着這場單方面的交流。
“我沒想到你會接。”說到這件事,溫應不經意笑了下,她沒順着這個沒想到說下去,轉而又是一句:“你怎麼還沒睡?現在在幹嘛?嗯,我知道,你在聽我說話。”
“我這幾天跟談楊出差來了,出門的時候室友跟我說孤男寡女很不安全,我當時想,不安全的話我是不是就能聯系你了?你還會不會理我?應該會的吧,哪怕是個陌生人,在接到别人的求助電話的時候你也不會挂的。”溫應停了下來,她想了想又解釋了一句:“我沒有故意将自己置于危險中,你跟談楊認識的時間長,應該知道的。如果對象不是談楊的話我會有别的應對方法,我……”
“是不是話有點多,你會不會很讨厭,我……我也覺得我蠻讨厭的,幹嘛老是聯系你,幹嘛出現在你的身邊,幹嘛……”溫應笑了聲,未完的話藏了起來。
這件事被她藏了起來,她還不想說,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不想說。
有人從上面走了過來,可能是這兩天見過的人,對方沖着溫應禮貌性揮了揮手,溫應沖他笑了笑,轉身走回來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