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绾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又問:“赈災金丢失可有眉目線索?”
“此次募捐的赈災金非青州最多,更何況樓自恒運送的不過是其中一批,何須叛軍如此勞師動衆?不過是欲加之罪,罪魁自然也另有其人。”
餘绾吐出兩個字:“王爺?”
鴛尾道:“或許是王爺不假,可到底是哪位王爺眼下卻無從查起。”
京城連帶封地,異姓王、諸侯王、宗親王......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想要在短時間内探查清楚究竟可謂是癡人說夢。
鴛尾皺眉道:“幕後主使城府深沉,行事謹慎,我敢斷言,此人定不會在楚平雲和康複生二人面前暴露身份,怕是連王爺這個身份都要存疑。”
謀劃此等誅九族大罪,幕後主使自然隐藏頗深,面對楚平雲和康複生這等喽啰,何須袒露真實身份。
餘绾并非未曾設想過這種可能,但在事後細細回想與楚平雲和康複生的交談後,終是搖頭。
想來幕後之人确實是位王爺,且這位王爺與原身定然有過不小的“淵源”,隻是此事不便告知鴛尾,畢竟她并非原身,若是鴛尾追問,她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也是她非殺楚平雲不可的緣由。
幕後主使可日後慢慢詳查,赈災金一事也遠沒有火燒眉頭,可若是被鴛尾察覺出“換魂”端倪,那才是真的捉襟見肘。
鴛尾繼續說道:“樓自恒遲遲未能押送赈災金進入豫州隆安縣,隆安縣令多次派人搜尋無果,赈災金丢失已是闆上釘釘,官府四處張貼告示募捐,适逢難民暴亂,朝廷震怒,已經下旨徹查,此事在朝野上下引起軒然大波,士族權貴皆在觀望,南郊劫銀注定隐瞞不住,顧還明還在盡力善後,你暫且寬心。”
鴛尾調侃道:“說來也真是你命大。若非楚平雲對你多有忌憚,若非他的人馬被風雪絆住腳未能早些趕到,若非他需要暫時穩住康複生及其手下,你怕早已成為他的刀下亡魂,死後還要背負劫取赈災金的大罪,遭受世人鞭刑唾罵,死後也不得安甯。”
餘绾不置可否,反問道:“朝廷派遣何方勢力調查此事?”
鴛尾神色微僵,眸中閃過一道幽光,停頓半刻,她朱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
“雍穆王,謝祁隋。”
*
冷月鑲嵌遠山之巅,茫茫雪野,薄霧漫漫,繁蕪鮮豔的梅樹稀稀松松點綴在雪海,垂灑豔紅一片。
嚴冬深夜,寒風淩冽,東風揚起漫天風雪,碎雪簌簌而下,紅梅不堪枝頭積雪随風雪瑟瑟,清冷的月色下,馬蹄聲逐漸清晰。
數匹駿馬逆着圓月,策馬疾馳。
馬背上的人個個身姿矯健,一襲金織暗底的虎紋玄服,帷帽遮面,縱馬至梅林處,這才勒緊缰繩。
打頭的八人翻身下馬,腳步輕盈,四散開來,沿着周遭痕迹四處勘尋,不時彎腰跪地查看,尋查可疑的端倪線索。
半個時辰過去。
陰雲堆積蒼穹遮掩清輝月色,寒風無休止地吹動積雪落花,薄霧雖消散些許,天色卻越發壓抑深重。
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八人無功而返,跪伏在地:“殿下,南郊尚且留下些許端倪,然一路追蹤至此處,雖有打鬥,但痕迹盡數被掩埋處理,竟未留下任何有用之處。屬下無能,請殿下責罰。”
風聲陣陣如擂鼓,片刻的安靜後,戒備在前的人馬突然退至兩側。
冷月自雲層後洩露一絲皎潔,漫無邊際的雪白上,兩側人馬恭敬垂首,一人駕馬上前。
那人身姿蒼勁挺拔,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渾身殺伐之氣,玄服上用金線勾勒出的祥龍雲紋威風凜凜,寒風吹動幔紗,露出那雙剛毅正氣的眉眼。
駕馬至梅林一顆葳蕤盛開的梅樹前,他微微擡眼,隔着幔紗,細細打量着眼前的梅樹。
這棵梅樹矗立在雪野一角,樹枝被霜雪覆蓋,樹幹飽經歲月的風霜洗禮卻依舊堅韌有力,唯有側後的樹皮被人扒去一塊。
“此處應是打鬥時留下的刀劍痕迹,為防止有人探查,故而将樹皮扒下,藏去痕迹。”一位手下策馬上前,落後半身,恭敬說道:“這夥人行事非常謹慎,痕迹處理的毫無遺漏,縱使我們追蹤至此,知曉此處曾發生過打鬥,卻也無法更進一步,探知其身份。”
“處理的如此幹淨......”
撫摸着樹幹,謝祁隋眼皮微阖。
風雪茫茫,紅梅簌簌,他矗立在風雪中沉默半晌,忽而勾唇一笑。
“處理的如此幹淨,倒是讓我想起一位久未蒙面的故人。”
“想來,我們很快就能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