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魚食盡數灑在池中,清池中的紅黃之色比微弱的霞光更勝一籌,謝鶴續轉動着玉扳指,似笑非笑地看着池中錦鯉争先恐後地湧來撲食,眼眸中是漸深洶湧的浪潮。
了無吓得收了聲,不敢再問。
他很清楚,這一次殿下是真的動了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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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子裡時,門窗緊閉,鴛尾正在廚房裡燒飯菜。
推開屋門,便是一股熱氣撲面,屋内燒着熱炭,餘绾褪去滿身寒氣的披風和帷帽,便見屋内桌上已經擺放了兩盤冒着熱氣的飯菜。
一盤是齊旺自家腌制的鹹菜,餘绾出門前還嘗了兩口,鹹菜蘿蔔脆生生的,腌制的酸甜可口,很是入味,也不是一味的發鹹,讓人難以入口。
一盤是用豬油炒過的蘿蔔辣椒幹和臘肉,在快出鍋時,鴛尾特意放進去一些鹹菜蘿蔔提味。豬油炒菜本就香,臘肉在風幹時許是還刷了一層蜜糖水,炒過之後的臘肉油浸鮮辣,蘿蔔幹也染上臘肉的香氣,配上辣椒幹和蘿蔔鹹菜的辛辣,光是聞到香氣,便令人食欲大開。
鴛尾還蒸了一鍋白花花的饅頭,剛出爐的,松松軟軟,還冒着熱氣。
餘绾滿腹心事,在酒樓雖未點菜,卻灌了一壺熱茶,本是沒有什麼胃口,打算回來收拾一下便歇息,誰知一推開屋門便聞到如此勾人的飯菜香氣,饞蟲瞬間便被引了出來。
聞着滿屋的飯菜香氣,餘绾頗為驚訝地看着鴛尾:“沒想到你的廚藝竟然這般好。”
“我就算着你這個時辰回來,正好飯菜都是熱乎的。”鴛尾又端過來一盤熱氣騰騰的蒸臘腸,笑着吩咐說,“快把門關上,今日聽到左邊宅子一直有響動,出去一看才知又有人家住了進來。右邊的宅子雖一直未曾瞧見燒火做飯的煙氣,卻也聽到來往走動的聲音還有犬吠,想來也是住的有人家。”
餘绾應了一聲,反手合上門。隻是隔絕了飯菜的香氣飄出去,卻擋不住被捆綁在裡屋内的劉三和江錫二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雪災之後,他們就沒有再吃過一頓好的飯菜,多半都是一些鹹菜配凍得硬邦邦的餅子,要麼便是一些土豆紅薯,好的時候還能拿火烤一烤,但多數時候都是凍得梆硬直接拿來啃。
外面每天都在凍死餓死人,有的吃已經很就不錯了,他們哪裡還敢挑三揀四,隻是這種不見葷腥油水的東西吃多了,眼下聞見冒着熱氣的飯菜肉香,哪裡還能坐得住,這種滋味沒有被饑餓壓垮過的人,無法切身體會。
在屋裡拼命制造響聲和動靜,劉三和江錫那怕是被堵住了嘴也要使勁兒地嗚嗚嗚,唯恐鴛尾和餘绾忘記屋子裡還有他們兩個。
天色已經不早,晚霞絢爛到了盡頭,潑墨黑夜,不見星月。餘绾點上幾根蠟燭,微弱的火光消退幾分屋内的陰寒,她洗幹淨手後坐下來和鴛尾一起用膳,聽到裡屋的動靜,冷哼一聲。
鴛尾探頭朝着裡屋瞥了兩眼,搖頭失笑道:“從我做晚膳開始,這兩個人就沒有消停過。他倆一直哼哼唧唧的也是煩人,要不......”
裡屋内的動靜頓時停下來,劉三和江錫對視一眼,心中升起無限希冀,激動不已。
瞧着餘绾眼底帶着冷色,鴛尾若有所思地停頓一下,随後放下饅頭和筷子,瞧着餘绾的臉色,十分謹慎地說出了自己的友好提議:“不如我進去将他們兩個人打暈,省得他們兩個再煩人,打擾我們用膳。”
聞言,劉三和江錫郁氣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險些眼前一黑暈過去。
他們兩個氣急敗壞,更加賣力地制造動靜和嗚嗚嗚,聽着這次真情實感許多,怕是最少有一個已經被饞得眼含熱淚了。
餘绾咽下一口饅頭,慢悠悠地吃着辛辣爽口的蘿蔔鹹菜,聞言笑了一聲:“不必了,你去把他們兩個從裡屋帶出來吧。”
鴛尾聞言一愣,但也未去多思,站起身将捆在裡屋的兩個人給拖了出來。
劉三和江錫感動不已,從裡屋被拖出來後,眸中的感激之色已經快要溢出來了,隻是還來不及留下一行熱淚表達自己的滿腔激動,便聽餘绾淡淡吩咐道:“不用松綁,把他們兩個綁在那兩根柱子上,看着我們吃就好。”
這次是真的眼前一黑,江錫隻覺一口鮮血梗在喉嚨間,若非嘴裡被塞了一團粗布吐不出來,隻怕此時已經口噴鮮血了。
卻見餘绾似笑非笑地目光落在他身上,語氣輕飄飄地說:“待用完膳,再來好好招呼兩位友人。”
“說好了要坦誠相待,卻藏着掖着,不知到底是記性不好,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卻吓得江錫立馬止住了淚水,他渾身僵住,臉色慘白,反應過來後不由心口一顫。
他心知餘绾是發現了什麼,身子搖搖欲墜,豆大的冷汗從額上滾落,這下是終于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