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是不是落在你二人手裡!”
鴛尾不知何時在牆根處開辟一塊菜圃,裡面稀稀拉拉種着幾株野菜,餘绾和鴛尾正蹲在裡面,挑挑揀揀。
劉三在後面急得直跳腳,卻又見識過二人厲害,不敢上前一個勁兒逼問。
掐了幾株發蔫兒的野菜,二人這才心滿意足從菜圃中出來,餘绾說:“别着急,這不是知曉你今日過來,我們摘菜招待你。”
此言一出,劉三越發确定自己的猜測,看着餘绾手中幾株野菜,無語道:“你們自己大魚大肉,就拿幾根爛菜葉子招待我?”
明明廚房裡有吃剩下的糟魚和肉幹還沒有收拾起來。
鴛尾不樂意聽了:“這怎麼就爛菜葉子了?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你給銀錢了?”
劉三氣得跳腳:“你以為我願意吃?你們處心積慮綁走劉四,要拿他作甚!”
餘绾笑說:“怎麼能說是處心積慮,說起來也是無巧不成書。他原先就藏身在隔壁門戶,我也是無意發現,這位鄰比不僅模樣與你相似,就連姓氏也相同,更是官府通緝的殺人兇犯,這才将人拿下。”
聽到殺人兇犯四個字,劉三臉色徹底陰沉下來,額上青筋暴起,他咬緊牙關:“我弟弟膽小如鼠,絕不可能殺人!”
鴛尾冷嗤一聲:“這話與我們說無用,要官府信才行。”
劉三時下方知餘绾為何敢放他回花暖閣,想來她早就看到官府通緝的兇犯畫像,那日看似無意的問話,實則根本就是試探!
他悔恨交加,扶額靜立,過了足足半晌,方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妥協道:“你放心,我會盯住老鸨,有任何風吹草動,立馬告知。”
他眼中布滿無力的血絲:“能否讓我見一面劉四,哪怕是隔着窗紙。”
餘绾颔首,鴛尾領着劉三到了柴房,将窗戶推開一條縫隙。
劉四雙耳失聰,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埋頭吃着膳食。餘绾和鴛尾并沒有虧待他,他面前擺放着一盤蒸臘腸,一碟鹹菜,捧着一碗米粥,吃得心滿意足。
見他無虞,身上也沒有用過刑的痕迹,劉三終于放下心來。
“他自幼失聰,七歲時高熱不退,因家裡窮困,無錢抓藥,時至今日,仍是孩童心智。我與銀娘來隆安謀生後,他一直被關在家裡。一日夜歸,家中被盜,銀娘與他也不翼而飛,我去報官,官差竟說是他和銀娘勾結,卷走财帛私奔。”
劉三神色憤恨悲涼:“多麼可笑,但官府由不得我不信,匆匆結案。這兩年我一直在尋他和銀娘,終于在數月前柳暗花明。他不可能殺人,平日裡我殺隻雞都怕吓到他,定是官府見他癡傻,拿他頂罪了事。隻要你們不苛待他,不要把他交給官府,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胡亂擦着眼淚,劉三自嘲地笑了笑:“這次是真的。”
鴛尾輕輕合上窗戶:“隻要你不耍花樣,一日三餐,棉被枕頭,少不了他的。”
将人綁過來後,鴛尾和餘绾發現劉四癡傻如孩童,便沒有再審問,給他端了飯菜,欲用過午膳後給劉三遞信,沒成想,信未送出,劉三便找上門來。
劉三解釋道:“那次變故後,我教他不論出門去哪裡都要沿路作記号。我從花暖閣出來後,發現家中無人,沿着記号一路尋到隔壁門戶,又發現打鬥迹象,自然先疑心你們二人。”
餘绾勾了勾唇:“我就說,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又怎麼會遠赴慶栎縣,去幹殺人的勾當。”
劉三歎了一口氣:“找到他時,他極其難養,身上還都是傷,動辄發燒起熱,藥錢甚貴,我也是無可奈何。”
餘绾和鴛尾十分吝啬,眼見二人真的要用幾株爛野菜招待他,劉三頓時沒了胃口。
新的赈災糧款雖還未運送過來,但縣令許是顧忌已抵達豫州的雍穆王,于前日開了糧倉,花暖閣的吃食自然也不會差。
正欲離開,卻又忽而被餘绾叫住。
餘绾可惜地看着收拾不出去的爛野菜,一邊又盤算着如今天色好轉,應當在菜圃中再種些什麼菜苗好,慢悠悠地說:“聽說劉老鸨病了數日,身子一直不見好,我也略通醫術,不知你能否給我偷些藥渣出來,我幫着給看看。”
劉三一愣,随即點了點頭。
待劉三走後,鴛尾打趣道:“你所說的醫術,不會是給原本隻是風寒的顧還明開了兩副藥下去,令他喝完險些撒手人寰吧?”
餘绾困得連連打哈欠,起身打算進屋小憩片刻,聞言擺手道:“往事不必再提。”
鴛尾低頭笑了笑,繼續挖着菜圃中的野菜。
今日天色格外好,晴日高照,風輕雲淨,少了沒日沒夜的陰寒,隆安縣内終于恢複了些許煙火氣,長街上不再空空蕩蕩,多了幾輛馬車,零星幾家店鋪重新開張。
燕雀在飛檐下徘徊築巢,青銅鈴泠泠作響,粼粼日光穿過枝頭灑落在明亮的窗前,餘绾放下床幔,沉沉睡去。
再次睜眼時,已經入夜。
明月高懸,月色瓊瓊,鴛尾不知去向,齊旺已經候在院中,見餘绾推門出來,趕緊迎上前去禀告:“女娘果然料事如神,我在劉恪言房中敲敲打打一日,終于發現了藏匿在床下的暗道。”
崔鳴捅得極深,劉恪言雖保住一條性命,但至今昏迷未醒。餘绾推測窗邊影子應該隻是障眼法,真正的劉恪言可能從官府回去後,就順着暗道去了旁處,所以昨夜當崔鳴殺上門時,劉恪言的反應才會如此古怪。
果不其然,齊旺将整間屋子裡裡外外翻找一遍,連一塊磚石都未曾放過,不僅在書架上的箱盒中發現了鎖起來的剪紙,白絲線,并在床榻下發現了精巧細密的機關。
齊旺說:“那條暗道挖的很長很深,沿路擺放着用于替換的火把,地面上腳印雜亂,我都一一丈量過,且記下了每個鞋印的花紋。”
餘绾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你做事倒是細緻。”
齊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腼腆一笑:“我做慣了這樣的差事,比别人格外留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