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擡首,便瞧見季濉大步流星的自房中走出,紅葉下意識站起身來,那人仿佛沒瞧見她似的,徑直出了庭院。
紅葉這才回過神來,忙快步奔向房裡。
屋内仍是漆黑一片,紅葉在外間摩挲着将燈點亮,舉着紅燭走向裡間,一面低聲喚道:“姑娘……?”
及至走到裡間,紅葉微微怔住。
林臻身上隻攏着一件殘破的紗衫坐在窗前榻上,支摘窗大開着,她一手支頤仰頭望着空中明月,幾縷青絲因微汗還粘連在她臉側,腰背上暧昧的痕迹清晰可見。在銀色月光下的映襯下,整個人顯得愈加清冷,不似人間,宛若一陣風就可将她吹散了。
紅葉忙将手中的紅燭就近放在一旁,從櫃子裡取出一件外衣,抖開來給林臻披上。
“姑娘,莫要這麼吹風,會着寒的。”即便她已盡力去忽視姑娘身上的那些痕迹,但她的聲音終是抑制不住的發顫。
在這一刻,紅葉甚至想要開口勸慰,姑娘當年到底是救過他的,既然反抗不得,不若服軟一些,就算看在當年的救命之恩上,也能讓自己少受些苦。
這些話在紅葉舌頭打轉了一圈兒,終是咽了回去。
姑娘的性子,她再是清楚不過。
林臻緩緩垂首,收回了視線,她将身上的外衣緊了緊,回眸問道:“拿來了?”
紅葉愣了一瞬,倉促回神,逼走鼻尖的酸澀,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木匣子,遞到林臻手中。
見今日林臻心意回轉,紅葉自是高興的,卻還是忍不住得擔憂道:“世子待姑娘雖是真心,但如今永安侯不在京中,侯府事務皆由夫人操持,姑娘若想離開着教坊司,隻怕還是要向夫人……”
林臻與永安侯府的幹系,不僅是世子甯士祿未過門的妻子,還是侯府夫人的侄女,隻是林夫人自出嫁後便與娘家少有來往,此次林府出事,林夫人更是連面都不曾露過。
紅葉臉上愁雲層層。
“去取一頁紙來。”
林臻拿出匣子中的玉佩,左右檢視後,向紅葉淡淡道。
紅葉怔了一瞬,忽而反應過來,是啊,隻要能留住世子的心,屆時,還怕夫人不肯相助麼?況且,姑娘到底是她嫡親的内侄。
紅葉終于面露喜色,連連點頭應着出去尋筆墨了。
*
季濉闊步自教坊司後門走出,長身立于石階之上,面色陰沉,他擡手将指腹劃過唇角,借着暗紅的燈籠瞧見了指腹上的一抹殷紅。
口中一股子腥甜,他咬着牙吞咽下去。
“愣着作什麼!”
季濉已行至馬車前,一旁的侍從石竹還在直愣愣地發着呆,耳旁聲音驟起,他方回過神來,忙俯身掀開車簾。
季濉利落地跨進馬車,在石竹将車簾放下去的一瞬,他倏然擰起眉頭,擡手将其擋住。
季濉利落地跨進馬車,在石竹将車簾放下去的一瞬,他倏然擰起眉頭,擡手将其擋住。
望着石竹局促緊張的神情,他淡淡出口:“有事便說。”
估摸了一番東窗事發的後果,石竹還是如實回禀:“回将軍的話,今日……甯府又差人送東西來了。”
聞言,季濉隻哼笑了一聲。
被那冷情的女人拒了那麼多次,竟還是不肯死心。
他從未将甯士祿放在眼裡,聽罷,未置一言,便要将簾子撂下去。
“将軍!”石竹忽而打斷他的動作,嗫喏半晌,卻不敢繼續往下說去,隻欲言又止地瞧着季濉。
“……她收了?”
片刻的沉寂,石竹卻覺着很是漫長,見季濉問話,他忙颔首應了一聲,緊接着便恭謹地将車簾放下,迅速跳上馬車頭,牽起缰繩駕馬前行。
馬車辚辚,季濉的視線仍落在那道垂下來的車簾上,口中的腥甜氣息還未散盡,一個念頭忽而自他腦海中萌生。
她今日格外抗拒于他,卻是這個緣由?
季濉仍舊是一副輕蔑的笑意,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