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從季濉眼中看到一種不悅的情緒,當下便覺面上讪讪,不再
說話了。
姜玉嫦覺着是自己說錯了話,晚宴後,便拿自己親自釀的酒,邀季濉共飲。
假山前的一座涼亭前,姜玉嫦與季濉相對而坐,她将仆人盡數遣走了。
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月光濾在地上的斑駁影子也稀疏晃動。
“如此美景佳釀,若再有琴音相伴便更相得益彰了……”姜玉嫦托腮點着前面的酒盅,思忖間,見不遠處教坊司的女樂正要出府,忙出聲将她喚住:“欸,就是你,快過來!”
涼亭中放着一張古琴,她原想找個樂人彈奏,好添幾分趣味,待那女子轉身上前後,她卻後悔了。
那人正是宴席上撫琴的女子,季濉似乎……不喜此人。
“罷了——”
“就她罷。”
姜玉嫦與季濉同時開口。
姜玉嫦雖有訝異,但見季濉應了,便沒再說什麼。
自林臻坐于亭中,季濉的眼神便總在無意間飄向那處,他似乎想在林臻臉上看到什麼不一樣的神情。
隻是,無論姜玉嫦與他談笑風生,或是親密低語,都不見林臻有任何異色。
自從上回在教坊司不歡而散,季濉再未踏足那裡,再次相見,她還是這般淡漠清冷。
她當真……
季濉手中的酒盞漸漸握緊,腦海中倏然閃出一個怪異的念頭,他開口向姜玉嫦問道:“姜姑娘方才說什麼?”
彼時,酒過三巡,姜玉嫦雙頰染上绯紅,膽子愈發大了起來,她伸手将季濉拉進眼前,丹唇輕啟:“我……我想知曉,将軍可有心儀之人?”
“此刻,或許便有了。”
季濉沉沉回道,他烏黑的眸子直視着微醺的姜玉嫦,耳邊卻始終細細留意着那飄揚的琴音。
二人靠得越來越近。
“铮——”地一聲,琴音驟停,姜玉嫦被驚得清醒過來,她為自己方才逾矩的行為而羞愧的無地自容。
季濉面上卻浮起了一抹笑意,他擡首好整以暇地望着林臻,一副明知故問的神色:“怎麼停了?”
林臻接下來的話,讓季濉維持了沒有多久的笑容黯淡下來。
“有一隻飛蟲,落在了姜姑娘肩頭。”
“……什麼?!啊——”
姜玉嫦驚呼一聲,便靠在季濉身上,攬住了他的胳膊。
季濉未去理會那驚慌的人,他眸中淬了寒冰似的,墨眸鎖着林臻,咬牙切齒道:“滾下去。”
林臻依舊神色淡淡,從琴前沉着起身,轉身離去。
已近九月,穿堂風吹着竟讓人有些發涼,林臻不由得輕攬住一側的胳膊。
“林姑娘!”
廊下一紅衣女子快步向林臻走了過來,上回宮亂時,被林臻所救的女子中,有感念于林臻救命之恩的,自那回起,便對她熱絡起來。
“你去了哪裡?倒讓我好找,其他人已乘馬車先回教坊司了——”
“……林姑娘,你沒事吧?臉色怎瞧着有些不大好?”
清冷月色下林臻微擡臉頰,沉默半晌,淡淡回道:“是麼?”
*
回将軍府的馬車上,石竹見季濉一路陰沉着臉,壓抑了半晌,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是姜姑娘惹得将軍不快了麼?”
季濉冷眼瞥向石竹,皺眉道:“本将軍瞧起來很不痛快麼?”
“……”
石竹自然不敢反駁,沉默半晌,他轉了話鋒:“将軍是要娶姜姑娘了麼?”
石竹亦清楚地知曉,榮國公膝下唯有一女,若能娶得姜玉嫦,便等同于有了榮國公府這座靠山。
将軍雖重權在握,但到底根基不深,有這樣的士族傍身,是再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