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剛才說的話,臣一個字也沒聽清。”
韓潔用下唇包住上唇,不認同地連連啧聲:“不要和我推拉,我知道你在裝傻,怕我去舉報你?沒關系的,我被貶為庶民之後,軟禁我的地方是幽州,私自逃離屬地,我的罪責更大。”
郭師理否道:“臣并非裝傻,難道老節度使會願意您如此嗎?”
“愚忠的老頭子。”韓潔提到自己的外公,嘴上雖批評,說到後面竟有幾分賭氣,“打了一輩子的仗,一身傷,老了腿疼得連路都走不了,隻能坐輪椅,傻的要命,我才不要成為他。”
“他是為國為民。”
“國要他嗎?民肯替他嗎?那麼大年紀了,還要派他去戍邊,要不是母後苦苦哀求,以皇後身份用作交換,他就要死在苦寒的銀川府!”
韓潔激動起來,額角與脖頸青筋暴起,面頰漲紅,憤怒地砸碎了插着桃枝的花瓶,琉璃瓶迸裂,水花四濺,郭師理仍在原地不躲不避,濺濕了衣袍。
“回去吧。盛京不是您該來的地方,這太危險了,今天殺人的事兒,臣不會追查,我就當您從沒來過,我隻能為您做到這。”
韓潔揪住郭師理的衣領,聲嘶力竭:“你不是從不徇私枉法嗎?你為了老頭子準備放我一馬?我不需要你憐憫我,我現在就要你選,如果我和現在的天子比,你做誰的臣?”
郭師理與韓潔對視:“重要嗎?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必選了。”
韓潔松開手,跌坐回搖椅内:“你走吧,我早知道的。”
郭師理沒有再行跪拜禮,而是直接站起身退出了房間,在他即将關住門時,韓潔不死心地叫住他。
“理叔!我是真心要你來我身邊!”
郭師理面無表情,合上了門間的縫隙,韓潔的聲音太大,他不知道有多少話流進了他人的耳朵裡。
“你們都聽見了?”
趙海之與李添志對視一眼,應是。
趙海之遞上手巾,問:“要封口麼?”
郭師理将手巾按在胸口吸水:“雁芷樓與蒙古人勾結,被何大人發現之後,殺人滅口,整個雁芷樓的人都抓了,好好審,務必要他們招供。”
趙海之會意:“屬下明白。”
李添志擊掌,雁芷樓中衆人已被遣回房内,他帶來接應郭師理的士兵早将雁芷樓團團圍住,聽見信号便從樓外魚貫而入,開始抓人。
士兵們踹開各個房門,卻發現每個房内都空空如也。
郭師理沒有動,站在雁芷樓大堂的戲台前:“都跑了?阿潔也走了?”
趙海之冷汗直流,李添志與他一齊跪在地上:“屬下無能,叫她們在眼皮底下跑了。”
“本來想抓替罪羊,真有大魚上鈎。”郭師理語氣平靜:“不怪你們,事發突然,她們能從這兒跑,你們總不能叫她們再從盛京城跑了吧?”
趙海之連忙搖頭:“屬下這就去城中嚴查。”
趙海之朝李添志使眼色,李添志才反應過來,大聲道:“屬下留在這,把雁芷樓翻個個兒,也得找出她們的蹤迹。”
“好,兩日期限,守城的事務也不能松懈。”郭師理轉身,“回府吧。”
趙海之走出院子,替郭師理撩開門上的珠串,出乎意料地,宋圓竟還坐在院門口停放的馬車前,懷裡抱着個馬鞭,正前搖後晃地打盹。
郭師理皺眉,趙海之忙道:“你們幹什麼吃的?放他在這兒?”
士兵忙去抓了宋圓按在地上,宋圓被驚醒的模樣,嗷嗷大叫。
“我怎麼了?做什麼抓我?”
郭師理居高臨下地俯視宋圓:“你的同夥們都跑了,你怎麼還在?”
宋圓劇烈地掙紮:“什麼同夥?小的什麼也不知道!放了我吧!”
趙海之喝道:“少裝傻!你别以為你不說就能躲過去!”
宋圓支支吾吾,趙海之不耐煩,抽了他一鞭,宋圓脖子上立時出現一條血痕,宋圓哀嚎着蜷縮起來。
郭師理讓人把他扯起來,宋圓已經抖如篩糠,站也站不住。
“你叫什麼?”郭師理問,“我都已知道了,你以為你能瞞住?”
宋圓帶着哭腔,顫着聲音答道:“小的叫二牛,我錯了,小的不該逃兵役,小的花錢讓雁芷樓收我做龜奴,以為這樣就能逃脫了,小的不想死,我怕血,我怕打仗……”
宋圓嚎啕大哭,趙海之面露難色,試探地看向郭師理。
郭師理冷笑:“他不老實,帶回将軍府,你親自審。”